(五)
胖子他们在我那玩了一宿,我跟他们说了楼上老太太的事,他们说老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特别是孤寡老人,孤独惯了,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就是胖子听了这事情看起来不太对,一脸铁青,好像撞鬼了似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
喝到后半夜胖子一直抱着我说什么时间不多了,他撑不住了,这胖子得他吗有200斤,压在我身上哪受得了,我一把推开他,他就躺地板上呼呼大睡,跟一死猪似的,我打他脸让他醒醒,他一动不动,真如死了一般。
我们四个人晚上喝了大半箱,后来七倒八歪躺我床上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胖子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有条狗用舌头舔我脸上的血。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花板一滴一滴往下滴水,都滴在我脸上了。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胖子他们早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去上课了吧。
我看我床上也都是水,桌子上也有点漏水,书本都被打湿了。
“操,什么破房子啊。”我头有点晕,先去洗了把脸,回来再看,好像是楼上那层漏水了,我穿上衣服,去楼上看看。
我原以为楼上住的是那个老太太,还犹豫来着,上去以后才发现不是,好像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家门开着,里面嗡嗡作响,好像在装修,我敲了敲门,热情的男主人出来了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是你们楼下的租客,楼下天花板漏水了,是不是你们这里的问题。
男人说可能是的,他们浴室在修,好像电钻钻不好了,有水往下渗,说正在解决。
我说那好吧,你们快点解决,这样漏水我怎么睡觉。
男人赔笑说好好好,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就下楼去了,我下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还没进去,笑意盈盈盯着我看,看的我直发毛,我就管自己下楼拿了书包去学校了。
到了学校,胖子还没来,这小子平时从来不敢迟到,因为他爸对他特凶,每次老师一跟他爸反映问题,胖子就肯定挨打,所以哪怕胖子平时不乖,在老师前面还总是装成好宝宝的。
但是今天他居然没有来。
我没管他,拿出书来早读,今天要抽背课文,我得先预习一下。
读了半个多小时,打铃了,老师进来上课了。
胖子还是没来。
老师好像也不在意,任由我旁边的位置空着。
下课了,我忍不住问我前桌:“胖子今天怎么没来啊。”
前桌说:“胖子?什么胖子?”
我指了指胖子的位置:“他啊!”
前桌说:“这个位置空着的啊,没人的啊。”
我愣住了,仔细看前桌的神色,好像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前桌有点愠怒:“你吗的能别逗我玩么,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闲?”
我没理他,埋头去胖子桌子里翻,结果胖子桌子里空无一物,好像根本没有人坐过这位置一样。
我看着周围,所有人都在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书,没人注意到我的震惊。
我感觉有点头疼,用力抓自己的头,那胖子呢?胖子去哪里了?昨晚不是还和我喝酒呢吗?怎么就不见了?
我再抬头,所有的人包括老师在内都在盯着我看,眼神和我楼上那个老太太一模一样,我不禁心里发毛,猛地站了起来。
“李华,你想干嘛?”班主任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一把推开桌子,跑了出去。
我越跑越快,我感觉后面好像有人在追我,我感觉我脚底生风,跑得飞快,跑了好久,我回头看,根本没人追我,路人好奇地看着我。
我这才停下来喘息,我一抬头,到了出租房楼下了,我走到楼上去,拿钥匙开了门,进门以后我去自己房间,我发现昨晚喝的啤酒,吃的花生烤串都不见了。
我坐在床上,有点发懵,我又努力去想昨天晚上和胖子他们喝酒的情形。
除了胖子,还有两个人是谁?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再去想胖子,胖子的身影神情也越来越模糊。
操。
我狠狠地锤床。
突然我发现,天花板不漏水了。
而我的床铺也焕然一新,铺的整整齐齐,好像根本没有被水浸湿。
我打开门,走到楼上去,那户人家门关上了,我敲了敲门,男主人开门问我干吗,他换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神情很严肃。
我说:“你修好了吗?”
男主人说:“恩,修好了。”
我说:“不会再漏水了吧?”
男主人说:“恩,不会了。”
我要走,他拦住我,问我:“你昨晚睡得好么?”
我想了想:“不是是很好。”
他说:“那就好,那就好。”
神经病啊!
我连忙就转身走了,我感觉他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他家门已经关上了。
我下楼梯下到一半,一个女人提着菜走了上来,我一看,是我妈。
我说:“妈,你怎么来了!”
妈说:“你爸忙,暂时来不了,你高考比较重要,妈妈就把店先关了来照顾你日常起居。”
我说:“床铺是你整理的?”
妈说:“是啊,全是水,怎么搞的啊。”
我说:“楼上漏水呢,对了妈,你有看见啤酒瓶吗?”
妈说:“没有啊,你怎么都这样了还想喝啤酒啊?”
我们两个一起进了门,我妈给我煲汤,我坐在旁边看她煲汤,样子很美,我想起来自己七八岁的时候每次妈妈做饭我都坐在旁边看,她做完了就夹一口给我吃。
我说:“妈,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我妈说:“好啊,时候不早了,睡吧。”
我一看外面,时间过得真快!折腾一番都天黑了,我打着哈欠回床上去了。
(六)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四肢被固定住,左右两盏巨大的照明灯照着我,我一动不能动,我尝试着挣脱,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个时候楼上那对夫妇出现了,他们在我床边,并排站着看我,女的一直在纸上记什么,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来的声音沙沙沙格外刺耳。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出去一看,我妈在给我做早饭。
我妈说:“你怎么这么能睡啊,你老师打电话来了,说今天学校老师开会,你们不用上课,停课一天。”
我说:“开会,开什么会啊。”
我妈摇摇头:“不知道,你老师没细说,你去洗脸刷牙,我烧好了面条就端给你。”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我神情黯然,有点黑眼圈,十分消瘦,我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但是也奇怪,都不会感觉饥饿。
我正在刷牙呢,突然听到我妈喊我:“华仔!”
我以为我妈给我烧好面条了,就喊:“等一下!”
我妈拿着勺子从厨房里出来,疑惑地盯着我看:“等一下什么?”
我说:“面啊。等一下吃。”
我妈笑了:“还没烧好呢,急什么。”
我说哦,然后又继续刷牙,突然又听到一声“华仔!”
我皱了皱眉头,好像这声音不是厨房传来的。
但是谁还会这样叫我呢,我爸爸叫我小华,同学们叫我阿华,只有我妈才会喊我华仔。
我正在想,又听到一声更大声的“华仔”。
好像是天花板传来的。
然后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
好像还有争吵的声音。
我放缓了刷牙的动作,聚精会神听楼上的声音,正在这时,我透过镜子发现我妈正在厕所门口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不,干嘛啊,连声音都没有。”
我妈突然就哭了:“是不是妈对你不好?”
“怎么了妈,你哭什么啊。”我疑惑了。
我妈说:“是不是怪妈妈丢下你走?”
我不说话了。
我妈和我爸离婚六七年了。
我妈看我不说话,哭的更大声了:“妈妈以后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说完要上来抱我,我感到有些厌恶,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
(七)
我又没头没脑跑了很久,气喘吁吁,我感觉浑身没劲,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就这样走着走着,我莫名其妙又回到学校里。
今天学校果然没上课,教室门都紧锁着,我想爬窗进自己教室躺着睡一会儿,就在我准备爬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叫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是萍萍,我们学校校花。
她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你在干嘛呢?”
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点,我想回教室里睡一会儿!”
她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别睡啊!你干嘛要去教室睡觉!”
我说:“我好困啊,昨天晚上没睡够,现在很想睡一会儿。”
她咬着下嘴唇看着我:“不行,你这样睡觉会着凉的。”
我听了就乐了,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拍拍手,走向萍萍:“你这么关心我干嘛?”
萍萍是我们学校校花,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主席,大众情人一样的存在。
她咬着嘴唇:“我,我能当你女朋友吗?”
我一听就花枝乱颤了:“能啊!怎么不能啊!太能了!”
我抓住她亲了一口,她也不躲,她说:“有空去教学楼天台找我。”
我说:“去那干嘛啊!”
她不回答我:“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我听她这么说,一看天,没想到已经黑了。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突然觉得自己早上对我妈妈那样做太过分了,我也许该跟她道歉吧,我这么想。一抬头,萍萍已经不见了。可能已经走了吧,怎么神出鬼没的啊,我拍拍身上的灰,往家里跑。
快到家的时候我抬头看,我房间有个人正朝我看,肯定是我妈妈吧。
我突然有些愧疚,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我妈都会在窗口等我坐校车回家,每天都是这样,看到我到家了她就下楼帮我拿书包问我“华仔今天学了什么呀?”然后我就和她说今天又学了加减乘除ABCD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她笑呵呵地听着,我背不出来古诗她就提醒我一下,然后给我做好吃的,吃完了辅导我做作业,一起看动画片,我们一起等爸爸下班,爸爸总是很忙,不准时回家,回家醉醺醺的,然后他们就吵架,我不喜欢他们吵架,躲在床底下哭。
后来慢慢的,他们不吵了。
再后来,我妈提着行李箱走了,走之前她蹲在床前,说“华仔,你出来,给妈妈抱一抱。”
我摇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走了,后来我再也没看到她。
想到这里,我眼圈有点红了,我抹抹眼泪,往楼上走,轻手轻脚关了门,我冲卧室喊了声“妈妈,我回来了”。
没人答应。
我一看桌上,满桌的菜,都是我喜欢的,可惜都凉了。
我每个门都打开看了,可是我妈不在家啊。
我突然像被冷水泼了一脸:
那刚才在窗口的看我的人,是谁啊?!
(八)
我没力气想那么多,我感觉我身体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
刚刚可能看错了吧,把五楼看成四楼了,是楼上那对夫妇在窗口看吧。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我眼睛闭着睁不开,感觉旁边有许多人走来走去,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们急匆匆地来回走,透过黑暗我看到两盏大灯,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照着我。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黑暗中突然传来“滴——”的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声。
然后那声音就持续发生,有规律地产生。
每隔几秒,就“滴——”
我被这声音吵醒了。
我起身,黑暗里看不清,我随手打开了台灯。
“滴——”
这声音忽远忽近,后来越来越强烈。
好像就在我房间里。
我四下寻找,都找不到,便静下心来听,感觉好像是客厅传来的。
我就一点一点听声辩位,最后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就是房东不让我进去的那个锁住的屋子。
我站在门口,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我发现门居然没有锁,好奇心促使我推开了门,心跳加快,我隐隐觉得门后面是一个我不应知道的秘密。
黑乎乎的房间里,是一张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心电监护仪。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
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微弱起伏着,好像一点微弱的烛光,似乎风轻轻一吹,这烛光就会消散,而生命也就随之消弭。
这个仪器另一头连接的是什么啊?
我用手机照了照墙壁,发现一个开关,我一碰,这个房间的灯就亮了,整个房间的景象完整呈现在我眼前:
心电监护仪背后有一根巨大的导管,里面插着无数管子和线路,线路顺着地板、墙面、天花板疯狂延伸,就像无数正在向外探出的触手。
地上、天花板爬满了各种颜色的线,我突然发现墙的颜色也很奇怪,是红色的,而且墙面似乎还在轻轻地颤动。
这情景太诡异了,我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险些摔倒,有个人扶住了我。
是楼上住着的那个大小眼的老太太!
她几乎和我零距离贴近,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畸形的眼眶和毛发,我吓得蹿起,背靠墙壁,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不回答我的问题,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神情看着我,当然,就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正在疯狂的上下转动。
我这才第一次仔细观察她,她一身黑色连衣裙,裙子外面套着一层薄薄黑纱,仿佛出殡的贵妇人,她嘴唇黑的发紫,仿佛随时会滴出墨水来。
她开口问我:“你为什么不睡?”
我哆嗦地张不开口。
她又问了一次:“晚上了,就应该早点睡觉啊。”
我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双腿不要抖动。
她再次开口:“快点睡觉吧。”
我发力起身,一把推开她向外跑去:“我睡你吗啊!”
我一路向外飞奔,跑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
我坐在马路边上,橘红色的路灯照在我身上,我感觉很舒适。
一放松下来,睡意就上来了,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马路上,可是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萍萍那句“不行,你这样睡觉会着凉的”,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脑子里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太奇怪了,”我挠挠头,“好像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从那天翻墙出去网吧开始,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顺。不对,准确来说,是住进新房子那天开始。
奇怪的老太太、奇怪的梦、奇怪的房间,如潮水般涌入我的生活,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感觉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街角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是我楼上的那两个邻居!
他们也看到了我,大声喊:“在那呢!别跑!”
林北告凑啊,这两狗男女肯定是和那老太婆一伙的,为什么老追着我不放啊!
我吓得起身就跑,边跑边朝后头看。他们俩穷追不舍,手里似乎还拿着些闪闪发光的兵器,吓得我跑得更快了。
我们当地一直流传着一种传闻,我们这里人去世了推去火化其实都没火化,前门推进去,后门就被推到肉铺切成肉馅做人肉包子了,所以我们这边包子特别好吃。
这种平时听了只会置之一笑的传说,此刻我突然感觉深信不疑,我十分怀疑后面那对就是包子铺的,想切了我的肉做包子卖我们学校同学。
我一想到我精心打理许久的肥肉即将变成校门口五毛一个的肉包子,
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向前狂奔而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追我的人却越来越多,那对夫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拿着砍刀的流氓,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刀,不要命地追着我砍,这场景太熟悉了,可是我却想不起来在哪看到过,但也容不得我多加思考,我拼了命地跑啊,带头的那个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他用力一劈,我连忙伸手格挡。
“不要啊!”我的呼声惊动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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