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花

 

金针花

                              二

“凡中锋！摘黄花菜呀！”凡中锋正在全神贯注地忙碌，听到熟悉而热情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见是凤昱，惊喜得不知所措。

“凤昱！你怎么来了？”

“在家没什么事，又不像你这里。所以过来看看你——来帮你搞双抢嘛！”凤昱笑着，脸上两个小酒窝越发盛得出葡萄美酒来了。穿着的确良白衬衫，清秀白晰的脸颊涌上红晕，大而清亮的双眼炯炯有神。

“黄花顶秤了吧？一天可以摘多少呢？”

“大概有150多斤吧。这几天减少了。”凤昱并不站在田埂上，而是下田摘起黄花菜来。凡中锋的母亲在那边坡上摘，看到一个俊俏的姑娘来到儿子的身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他高中同班同学来了？儿子是自己的全部希望，若考不上大学，自己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昨晚上还叮嘱儿子要发狠读书，要离开农村，改变贫穷生活，唯有这一条独木桥可走啊！唉！可这个儿子，真是冤家！

凤昱在家里是幺妹，上面有哥哥姐姐，父母最疼晚女，在家里差不多是说一不二的公主了。“中锋，我来，你母亲不会说什么吧？”

“凤昱，你想多了。我母亲外冷内热，有个漂亮的女生来看她儿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知儿莫若母。中锋母亲也是纠结。一方面家里穷得叮当响，讨媳妇不容易；一方面怕儿子恋爱影响读书，明年要高考了呀！一寸光阴一寸金 ，寸金难买寸光阴！若考不上大学，不是鸡飞蛋打？这女生也是看儿子会读书，考大学是手到擒来，瓮中捉鳖，否则会如此热络？小小年级，心眼多呢！儿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啊？

“凤昱！你去休息吧。天气这么热，太阳又太毒，你细皮嫩肉晒黑了，我可赔不起！”

“我不怕！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凡中锋见她倔强，便把头上的斗笠戴到她头上。天气确实太热，太阳确实太毒。两个年轻人心里热乎乎的，汗水更多了，不断从脸上，鼻尖上，后背脊上似泉水般汩汩地涌出来。长衣长裤的凤昱一会儿就全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肉体上，显得不舒服，而且胸前的两个小山包显得越发突兀了。凡中锋一眼瞥见那两个耸得出奇的小山包，脸忽地红了，呼吸也似乎困难，在黄花土里行走也有些不能自持，好像微醺了。正在难堪，中锋母亲挑着一担黄花菜走过来，中锋便把凤昱介绍给母亲“娘！这是我同学凤昱，来给我们帮忙搞双抢呢！”

中锋母亲像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中锋的同学，哟！好可爱的姑娘！可惜我们中锋要考大学，要是明年考完了再来就好了！凤昱虽然不正眼对视中锋的母亲，但也明显感觉那不太友好的目光笼罩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眼光好厉害呀！怎么像激光呢？“伯母好！您老太辛苦了！摘黄花好快呀！”凤昱为解除这激光似的强光，主动讨好中锋母亲。

“凤妹子，你衣服湿透了，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吧。已没有多少黄花菜未摘了。中锋再干半小时就完了。”凤昱本不想跟这位严厉的母亲走，但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走了，好像罪犯跟着办案人员似的。中锋对母亲的态度很不满意，同学第一次来，怎么能给脸色看呢？但母亲的严厉是出名的，自己一向惧怕，只好目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走了。

确实没有多少未摘了。中锋手忙脚乱地飞快摘着，二十分钟完事了。回到家里，母亲已给凤昱换了一身干衣服。那是已经出嫁的姐姐曾前穿过的，还有几个补丁，既破旧又小了，干净倒是干净整洁，凤昱穿着不伦不类，中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凤昱正在脚盆里搓洗衣服，见中锋回来了，满心欢喜，“凡中锋！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吧。一块洗了，免得一餐吃饭两餐洗碗。”

夏日昼长夜短。中锋一家快九点才吃夜饭。晚餐照例是稀饭，菜是辣椒茄子泥，长豆角当水菜，中锋母亲特意煎了一个鸡蛋给凤昱专尝，算是招待儿子同学。一个鸡蛋一角钱，平时哪里舍得吃呢？凤昱被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蛋诱得食欲大开，口水直流，但她还是把鸡蛋夹到中锋碗里，“中锋你辛苦一天，吃个鸡蛋补偿补充！”凡中锋确实辛苦了一天。清早起来扯了一担鱼草放塘里，又把后山的土挖了，摘了七八十斤黄花菜，下午又帮别人打禾，先“存好”一个劳动力，明天自己打禾他来帮忙。可是这个鸡蛋自己也不好意思吃，母亲招待客人的，怎么好“横刀夺爱”，拂母亲的好意呢？但凤昱执意要中锋吃了。两个人推来推去，中锋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凤妹子！一个鸡蛋别推来推去了。也是时间紧，否则应该秤几斤肉来招待你。你是贵客，是我儿子的同学，按说应该热情招待才是。”凤昱看中锋母亲话里有话，于是不再推辞，很爽快吃了。

乡村的夜很快沉静下来，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到树荫下乘凉也好凉快。凡中锋很喜欢到井边上冲澡，提一桶井水从头至脚浇下来痛快极了！凤昱很喜欢看男孩子夏日冲澡的情形，特别是黄昏时，他们一个个在水塘里和小河里像鸭子一样嘻戏打闹，肆无忌惮，那份酣畅淋漓，无拘无束确实叫人嫉妒。谁叫自己是女孩子呢？虽然性格像男孩子，但身体不像又有什么用呢？远远地望着井边，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只见中锋洗澡的大致动作，其实看不清他身上的肌肉。打篮球那么厉害，身体应该不差，又当优秀的运动员，又是白面书生，两者在他身上是完美结合啊！凤昱站在门前的夜色里，一直朝井边望着。中锋的母亲看她这个样子，先前那一丝担心无限放大，他俩不会已经有那个关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