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军统特务邻居

我是1980年代中期的大学毕业生。严格说来，在我18岁以前的青少年时期，曾经的军统特务的他，曾是我邻居。我18岁后，我家搬进了新居，他不是我邻居了；待到我在外地工作，他更不可能是我邻居。但为了行文方便，题曰：曾经的军统特务邻居。

军统特务也姓李，但他不是李姓本家人，原本出生外地杨家，被没有儿子的他养父－－我未曾见过的邻居爷爷收养。他，高个子，鼻梁挺直，牙微龅，大嘴，爱笑。年轻时的他一定仪表堂堂，帅气十足。我成年时，他大约50多岁，精神气质与长期务农的我父辈明显不同。

新中国成立前，据说他在四川重庆从事军统特务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他被发配回了老家也是我的故乡，成了地道的农民，也成了我老家的邻居。1950年代，镇压反革命时，老家民国时期的最后一任乡长被枪毙（改革开放以后，平反冤假错案，他被平反。国家赔偿了500元。他无后，据说由堂侄给了他业已改嫁的妻子。现在连堂侄都已作古，不知那笔赔偿是否给了其妻子），曾经身为军统特务的他，却安然无恙。可见，他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军统特务说话风趣，天生的乐天派，有他在的地方，往往欢声笑语。他写得一手好字，村里乡亲们的春节、婚庆对联，只要求助于他，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军统特务爱看书，喜欢讲故事。夏日炎炎，繁星点点，不时有流星闪过，他们一家经常到我家、堂伯父家和二叔3家人共用的院子乘凉。院子里有3棵白瓤柚子树。1棵是我爷爷的，树最大，亭亭如华盖，但柚子最酸；1棵靠近他家，也是他家的，柚子最大，口感微麻；1棵是我堂伯父家的，柚子虽小，但皮超薄，口感最甜，类似沙田柚，但比后者多汁。在柚叶柚果香气四溢的院子里，他不是给大家讲《水浒》，就是说《三国》，对自身军统特务的经历却只字未提——现在想来，非常遗憾，当时我怎么就不问问他；即使特殊时期不便一问，改革开放以后，还是有机会问的。错过了就成了永远的遗憾。人生短暂，不仅出名要趁早，想说的、该做的，也要趁早。否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家店了。

军统特务娶了肤白貌美有文化说话轻声细语的重庆万县刘姓妹子。解放前，即能享受良好教育、且在当地从事教育工作的川妹子，可见其娘家条件不一般。新中国成立后，她随军统特务的丈夫发配到湖南，成了地道农民，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改造”。1971年，林彪事件之后，周总理主持中央工作，重视教育，她得以恢复公办教师的身份，在家乡某山区小学从教。70多岁时，因病先于军统特务的丈夫仙逝。

村民明知他曾是军统特务，平时并未特别歧视、刁难他们一家，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当时民风淳朴，对他远离家乡、有文化、干农活不利落的夫人，多数人充满了同情、敬意。认为她背井离乡，远道而来，很难见到娘家人，有什么委屈，无处诉说，非常不易（虽然文革轻视文化教育，知识分子更是低人一等，但礼失而求诸野，我们当地当时依然比较重视文化。我爷爷、外婆都说过要敬惜字纸，对文化人更是高看一眼），甚至还尽力帮助她。

未完，待续

图片与文无关，只因分外喜欢蓝天白云，故拷贝在此 曾经的军统特务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