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脚修船工

作者: 湖宣周小存 | 来源:发表于2018-06-21 11:51 被阅读488次

        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上,有一座小岛。郁郁葱葱的小岛上,不知是何朝何代何年何月 ,入住了人家。后来搬出迁入,繁衍发展,竟壮大成了一个三十六户的村子。小岛很小,不见良田,亦无熟地,只见高大苍翠的树木掩映着一色土砖灰瓦的房子。然而在村口,一处青砖黛瓦的“六花青”和围着院墙的农家院落惊艳了小岛,院落的主人是一对修船工夫妇。由于本村其他人家靠下湖打鱼为生,他们如瓢一样的渔船,除了下湖打鱼,长年泊在村子下面的湖边,日晒雨蚀之后,掉块裂缝,斑驳陆离,须得常常修理。加上偶有过往船只停靠于此亦需修理,“六花青”修船工夫妇日夜砍砍削削,刨锤凿钉,一刻没有停歇!也正是这样日夜劳作,修船工凭着自己的手艺和汗水,家境日益殷实,造房生子,和美幸福!

    独脚修船工

        虽然没有良田熟地,但是土改工作组仍然进驻了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岛村,也划破了村子的宁静。一个如车轮般大的圆月在鄱阳湖面上升起的晚上,全村人聚集在一起开会,会议先由工作组传达上面精神,然后让大家发言,后来工作组组长模样的人提出,这个小岛村各户都要划成分,而且必须要确定一户为地主。这下可把大家难住了:这个小岛村既无人在外为官,又无人在外经商,也无人当强盗拦湖抢劫,全是在鄱阳湖面上以打鱼为业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没有一家够得上地主资格啊!然而不评出一家地主……一番不平静之后,大家不得不把地主的帽子戴在了还相对算上富裕的“六花青”修船工夫妇的头上。

        后来修船工夫妇和大家一样,每天自觉来到村长家:开会、学习、发言、揭露、交代……习以为常地接受大家批斗,一般中午12时结束,日日如此。地主家里有个还在吃奶的婴儿,或许已经默契地养成习惯,或许就很懂事啦,配合着大人们:在父母被批斗时间内,他躺在家里摇篮内睡到散会,不哭不闹。

        一天,疯狂的北风从鄱阳湖水面呼啸而来,气温低至零下。这座孤零零的小岛村村长家斗地主的氛围依然热气腾腾。批斗人员一改往日常态,忘了饥饿,忘了自我,忘了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不知不觉把批斗会开到了两点。地主夫妇急匆匆赶回自己家里的时候,灾难已经发生:婴儿从摇篮里掉出来,落在旁边的火塘里,柴火已经烧毁他的一只脚,巨大的疼痛让他已没有哭闹叫唤的力气。

        不久婴儿的父亲撒手人寰。为了生活,婴儿的母亲带着独脚的儿子,一边修船一边照看他。苦命的地主婆,虽然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由于害怕别人再次伤害她的儿子,还是没有选择改嫁。她咸涩的汗珠洒在正在修理的木船上,慈爱的目光投给了她旁边儿子,乡亲们给的修船费虽然微薄,足可贴补家用。

        数年后,地主婆因病离开人世,留下苦命的独脚儿子也长成少年。由于长期跟随在母亲身边,独脚儿子目睹耳染,竟然学会了修船。村子里搬出了许多人家,越来越萧瑟。唯有独脚儿,依然坚守在村子下面的鄱阳湖边,无论春夏秋冬,他都赤膊裸身竭尽所能为越来越稀少的木船修理。

        现在整个鄱阳湖周遭,你说谁最会修船啊?——竟是这位当年地主的儿子:独脚修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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