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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涛回来啦?”正在地里干活的大婶停下手中的锄头,看到背着大大背包的小涛,笑呵呵地说道:“你姐前两天就回来了,还念叨着你呢。这不,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啦。瞧你这样子,肯定又给你大伯买了不少东西吧。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大婶一边说着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小涛没有搭话,只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继续往家走去。
走在田埂上,远远地看见刷着白灰的瓦房前一个个头不高有些微胖身着青色棉衣的女人正在院子里撒喂着鸡食,旁边的灶房传出缕缕轻烟。小涛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不少。
到了院门口,小涛停住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推开院门。“姐。”一个字哽咽出口。正在喂鸡的女人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子。看到来人,高兴地有些慌乱。把鸡食放在地上,也不管争抢的鸡群,三两步跑过去,卸下小涛背上的背包,挎在自己肩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跟大伯还商量着你估计得腊月二十八、九。”女人说着,偷偷地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正在灶房生火的老人听到声音,赶忙跑了出来。“小涛,你回来啦?”老人开兴地拉起小涛的手,上下打量:似乎壮实了不少。
温馨的画面着实让人感触。看到正在聊天的姐弟俩,老人开心地忙活着,连珍藏在柜子里的最后一块老腊肉都拿了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上面的霉渍。
午饭很快做好了,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老人不住地往姐弟俩碗里夹着菜,边吃边乐呵。姐弟俩看到老人的样子也是无奈地笑了笑。扒拉着碗里的饭,小涛慢慢开口问道:“姐,你还走吗?”女人当然知道弟弟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她十多岁就远走打工,那个时候弟弟才六七岁,后来在外地认识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跟着对方去他家乡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一晃,十年过去了,连母亲去世前最后一面我没来得及见着。女人低下头,混着泪水大口吃饭,平复下心情说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说完,又使劲咽了一口饭,因为吃的太急,眼泪都咳了出来。“姐……”小涛放下筷子,使劲拍着女人的后背。终于,女人停止了咳嗽,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一不小心吃急了。”小涛有些欲言又止。女人继续说道:“我和他离婚了,孩子给了他。所以,这次回来,我准备不走了。”女人看着坐在桌边,皱着眉抽着旱烟的老人,略带愧疚的语气说:“大伯,看来我只能在家打扰你一阵了。你可不要赶我走啊。”老人敲了敲烟杆,有些生气:“你这说的什么话,不管什么时候,我这里都是你姐弟俩的家。我在,你们家就在。”不知怎么的,听到老人这句话,姐弟俩却是都忍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碗里。
姐弟俩原本也是有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在他们印象中,父亲始终忙碌,忙着种地、忙着帮工,而母亲却始终无忧无虑的做着家里的活计,等着父亲回来,一家人吃过饭,围坐在电视机旁看着电视。从他们懂事起,就总听村里人说母亲脑袋不太灵光,有些痴傻,但好在嫁了个不错的好人。可是他们并没觉得他们的母亲傻,因为母亲总会陪着他们玩,负责他们一日三餐,虽然在别人眼里可能并不是那么丰盛。父亲是个好人,他们也一致认为确是如此,因为村里有人需要帮忙,父亲总是义不容辞。
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没人知道,这句话说的真的很对。小涛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天色阴沉,他和姐姐正帮着母亲抢收晒干的玉米粒,以免被突如其来的阵雨浇湿。突然一声闷雷,吓得小涛一下子扔了手里的撮箕。姐姐还取笑他胆子真小。只见远处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人影,近了才发现是同村的袁大娘。袁大娘拉起母亲的手就往外走,姐姐和小涛有些莫名其妙。袁大娘边走边抹泪,只说:“孙二媳妇儿,快拿件孙二的衣服跟我走吧。”母亲有点不知所措,抓起凳子上的一件衣服便跟了去,还不忘嘱咐我们收好玉米粒。那天很晚爸妈都没回来,姐姐打了个蛋,炒了蛋炒饭同弟弟吃了,睡下等爸妈。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迷迷糊糊的听到哭声不断传进小涛的梦里。哭声、嘈杂声越来越多,小涛揉了揉迷糊的双眼下了床。走到堂屋里,只看到两条长凳搭了块木板,父亲静静地躺在上面,邻居叔伯正擦拭着父亲身上的血渍。小涛唰地一下哭了起来,扑到母亲和姐姐身边,拉着父亲冰冷的手哭问父亲怎么了。那一天的夜不知怎么的格外漫长,到处充斥着嘈杂声,让小涛觉得昏昏沉沉的,印象中只隐约听到大人们讨论父亲是如何抬水泥板突然从楼上摔下来,如何没了呼吸。
父亲去世后,家中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落在母亲头上。父亲在时,母亲没有下过一次地,父亲去世后,母亲看着地里的庄稼、家中的杂事,一下子没了主意。那个时候姐姐正在上中学,父亲的赔偿还能支持家里的生计,可是时间一久也开始捉襟见肘。有同村好事的女人看着便开始撺掇母亲再嫁,将邻村一个光棍多年的老汉说的如何如何好,家里的小二层如何比自家的瓦房优越。那个时候小涛也小,不懂一个在农村从没下过地、操过心的女人拖带两个孩子维持生计的艰难。只是怀恨母亲的狠心,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便再嫁给了邻村的老汉。姐姐一直反对,甚至提出辍学打工来养活家里。即使真的如此,也没能拦住母亲再嫁的脚步。再后来就是姐姐外出打工,认识了外省一个男人,远嫁他乡生儿育女。母亲带着小涛在新家唯唯诺诺的生活,冒着妊娠心脏病为对方生一个孩子。可是因为母亲的再嫁以及产后的医治不顺心脏病突发去世,小涛是一直拒绝认同自己有个弟弟。母亲去世后,小涛也没再呆在那个家里。好在在外打工多年的大伯回了村,父母去世,大伯便将小涛接回来自己照料。大伯一生未娶,老了有了小涛陪伴,心里也有些安慰。小涛也不是块学习的料,潦草读完了初中便也就外出打工了。但是,每年过年,小涛都会赶回来同大伯过个年。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他唯一的依靠正一天天老去。
回忆总是让人伤感。小涛看着正在往烟锅里装烟的大伯,抢过了烟袋,放在一旁。“大伯,你不能再抽烟了,说了多少次。”大伯看到小涛的样子,露出焦黄的牙齿,嘿嘿地笑。吃过饭,大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准备好的一块煮熟的腊肉,让小涛姐弟俩去给他们父母“拜个早年”。父母并没有合葬在一起,姐弟俩先去了父亲的坟茔。跪在父亲坟前,姐姐泣不成声,诉说着积压在内心多年的委屈,埋怨着父亲的早逝,让这个家支离破碎。小涛没说什么,只是给父亲倒了一杯酒,在心里默默地说:”爸,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我们的家人了。“还未到达母亲的坟前,小涛遥远地看到一个小男孩穿着脏兮兮破烂的衣服同几个小孩在山路上追逐着,姐姐看到小涛的样子,问了声:”是他吗?”小涛点点头。来到母亲的坟前,姐姐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自责愧疚让她泣不成声。
夜晚来临,小涛同姐姐、大伯围坐在电视机旁,场景熟悉的同儿时记忆中的一般。小涛从背包里拿出厚厚地一沓钱,留了几百给自己,剩下的分作两份,一份给到大伯手里,一份给到姐姐手里。大伯和姐姐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小涛笑了笑说:”快过年了,该置办的年货也要办起来了,只能大伯你操操心了。来年买几只鸡仔吧,我还想明年回来吃小土鸡呢。“大伯听到小涛的话,挺直了腰杆:“买!我再买点小笨鸭,有机会再养两头羊,你们姐弟明年空了回来随时都有鸡鸭吃。可惜没有地儿养头猪,不然你们还能吃到自家养的土猪了。”似乎畅想到了美好的未来,大伯开心地笑了起来。小涛看到大伯的样子,也很是高兴。继续对着姐姐说:“姐,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你结婚生孩子我都没能参加。想必小外甥们都到处调皮了吧?!这个钱你收着,置办两身新衣服,再给外甥们发点过年红包,当妈的回不去但也不能让他们失望。还有,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弟吧。这个世界,我们的亲人也就这么几个了。”姐姐听到小涛的话,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没想到多年前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了能够为家里挡风遮雨的男子汉了。
春节到处都是一片喜庆,大伯家也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邻居听到大伯家的笑声,不禁感慨:没想到老孙头老了老了,倒是捡了两个孝顺的娃娃。这个家也终于是有个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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