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洒在医院的病床上。
躺在病床上的是弥留之际的张生，苍白的头发里几乎看不见青丝。
妻子桂花坐在病床边，牵着他的手，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让人很难想象她年轻时的容颜。
桂花拉着张生的手，缓慢地说：“老伴，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张生叹了口气：“是呀，转眼就走到头了。”
桂花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现在想想年轻时我们磕磕绊绊、吵吵闹闹的也挺好，现在想吵架都没那个力气喽。”
张生也想跟着笑，可笑声还没出来，咳嗽声却一声接一声。
终于喘匀了气息，张生说：“有件事我瞒了你好多年，现在要走了，我想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说吧，我不怪你。”妻子含着泪花笑着说。
张生用尽全力也才微微端正了一下头部，他轻咳了两声，说：“结婚前我告诉你我家墙里藏着金元宝，是骗你的，我怕你嫌弃我家穷。”
妻子没有生气，笑得肩膀跟着颤：“你说你，心眼怎么这么多，知道我家穷，就盼着嫁个好人家，你就说你家祖上是地主，墙缝里还藏着金元宝呢。”
张生缓缓说道：“新婚之夜你也顾不上理我，踩着板凳一块砖一块砖的敲，也没听出哪块砖是空心的。我看着你从满怀希望一点点变成了失望，心里真是难过又愧疚。”
02
“桂花，我欺骗了你，我错了。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就编了个谎话，谁知道你这么当真。后来我们拆旧房子的时候，你还一块砖一块砖地翻找。我恨不得立刻告诉你真相。可我怕你生气，强忍着没说。我当时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交给你一锭金元宝。”
桂花嗔怪道：“你呀，让我怎么说你。为了个金元宝，你没白天没黑夜的赚钱，悄悄攒了十年的私房钱。”
张生有些吃惊地说：“我藏私房钱的事儿你怎么知道？”
桂花抿唇不说话，她怎么会不知道，从张生藏第一笔钱开始，她就发现了。张生将钱卷了好多层布料塞到了弃置不用的炕洞里，桂花也不戳破，就想看看他藏钱要做什么。
结果，这一藏就是十年。
那日凌晨，张生异常兴奋地叫起睡梦中的桂花：“快，快起来，你看我挖到了什么？！”
桂花赶到院子里，看到张生在院里的一棵树下挖了很大的坑，交错的根系里缠绕着一个年代久远的瓦罐，张生搬出瓦罐，激动地打开盖子给桂花瞧：“是金元宝，我就说我家有宝贝吧！给，这是我的聘礼，只是找到的有些晚了。”
说着话，张生就掏出金元宝塞到了桂花的怀里。
桂花瞬间红了眼眶，趁张生填土的时候，她猫身进了里间，发现藏钱的炕洞里空空如也。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打湿了怀里的金元宝。
03
自那以后，桂花就把那锭金元宝看得比命还重要，每每端详完之后，都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心爱的首饰盒里。
后来，儿子上大学凑不够学费，桂花宁可回娘家挨家挨户借钱，也不肯拿金元宝换钱。
想到这里，桂花轻轻拍了拍张生的手背，说：“我都知道的，怎么会怪你呢，要不是你的谎言，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么好的老伴儿。”
张生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谢谢你，桂花，我要走了，以后都不能陪着你了。”
桂花哽咽着，却依旧保持着微笑：“你个老头子，你以为离了你我就不活了嘛，我有儿子儿媳还有孙子，更何况，我还有那一锭金元宝傍身呢。”
是啊，她还有一锭金元宝呢，剩下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张生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办完丧事，桂花总是坐在窗边，捧着空空的首饰盒发呆。
儿子问：“妈，您卖了金元宝也只是让我爸多活了一个月，最后我爸还是走了，您会不会后悔卖掉它呢？”
桂花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怎么会后悔呢，就是用它换你爸多活一天也值得，因为那是你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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