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气温下降很多,最冷到了零下十一、二度,紫衣选择在家猫着。阳光非常强烈,紫衣每天在阳台上,从早晨十点到下午三点,一直在晒太阳,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把笔记本电脑搬到阳台的茶几上,并不往檀木椅子上坐,而是把直径六十厘米的蒲团铺在茶几前的地面上,一会儿莲花单盘,一会儿金刚跪,下肢随时调整,双手飞快地打着字。
紫衣知道,在写作圈里,好多人正在使用语音输入,语音输入效率非常高,两、三千字十几分钟就能搞定,但是紫衣没有尝试,为什么呢?
紫衣在企业的那五年,做的是跟班检验工作,这种工作,需要快速地称量样品。在称量过程中,紫衣发现,眼睛、嘴巴和大脑三者的记忆是不同的,眼睛和大脑的记忆往往一致,而嘴巴念出的,好多时候是错的。也就是说,嘴巴会超越眼睛和大脑“自由发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口不对心”。
紫衣认为从心里直接流出来的文字,经过大脑的思考,会更严谨,更容易带着文字的“文本美”。语音输入,出口成章固然好,出口啰里啰嗦也属正常。紫衣口头表达能力弱,属于“心里有眼里有口里没有”的人,还总是嫌说话太累,所以没有尝试。
有时候紫衣想,肯定是自己上一辈子说了太多的话,又或者是因为小时候自己的肺太弱,才导致了自己不怎么爱说话的现状;也可能是自己的心力弱,无法统领自己的嘴巴。语音输入要求心口合一,精力高度集中,很累,紫衣不习惯,也不喜欢,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来。
写完一个段落,紫衣起身歇息一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安公子发过来一张照片,郁郁青青的一盆绿叶,中间夹着一条浅棕色的花茎,花茎上有几朵与花茎同色的花苞,整盆花上阳光斑斑驳驳。安公子在阳光明媚的静时光里想起自己,紫衣心里一阵甜蜜。只是这花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究竟是什么呢?紫衣不敢直接问安公子,怕被人家小瞧了。这个好办,微信图片有“搜一搜”功能,点开就出结果,显示:墨兰,又叫“报岁兰”,可不呗,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
一时间,紫衣脑海里涌出大量关于兰花的信息,王菲的“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即刻回荡在耳边,“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君子如兰,思之可追”等等,原来兰花长成这样啊。从兰花联想到君子,再联想到温文尔雅的安公子,紫衣心里满满的全是对安公子的仰慕。
紫衣曾问过安公子现在做什么工作,安公子说搞销售策划,这东西超出了紫衣的想象,紫衣不明白,或许看看能懂,不看就想象不到。紫衣不好意思问安公子收入情况,虽然收入这种东西,在恋爱之初,问问很正常,但是紫衣怕问了这个以后,会被安公子瞧不起。
但是让紫衣想不到的是,上个星期天安公子回来,两人吃过饭,安公子送她到楼下,在车上交给她一张定期存单,上面的金额让紫衣很震惊:100万。紫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自己在企业上班的时候,月薪只有三四千。紫衣不敢收,安公子笑着说,“怕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赚的干干净净的钱。我上班挣的钱,爸妈不要,让我自己来规划,上班七、八年才存这么一点儿,你不要嫌少。”紫衣都快惊掉眼球了,问,“七、八年就存这么多,你工资多少啊?”安公子说,“现在是年薪三十万。在咱们这里看好像很高,但是在北京,这个收入真不算高,同样的理,那边的消费也高。”
“我拿着合适吗?”紫衣说。“怎么不合适?钱交到你这儿,你才安心。单子上是我的名字,你取不走;单子在你手里,我也取不出来。用钱的时候咱俩再商量。”安公子郑重地说。一时之间紫衣热血沸腾,心里的各种防御壁垒轰然倒塌,安公子在瞬间成了自己的依靠。紫衣的脸一直热一直红,安公子安抚地摸了摸紫衣的头。安公子这招够狠,在刹那间把紫衣收服成自己的人。
紫衣收好存单,下了车,安公子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盒子,交给紫衣,说,“这是一台CD机,这是一盒班得瑞的光盘。我看你喜欢听音乐,就给你捎来了这个。”“呀!太好了!”紫衣跳起来,抓住了安公子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这个?太谢谢了!”安公子笑着说,“这还不好猜,你微信朋友圈里发的全是歌曲和音乐!”
“你真是太好了!”紫衣摇着安公子的手,“今天一定得上楼去坐一坐!郑重邀请你!”安公子爱惜地刮了刮紫衣的鼻子,说,“感情冲动了吧?再上去火车都开走了!”紫衣恍然大悟一般,撅起小嘴说,“嗨!我忘了你还得赶回去!”“女人没结婚没孩子,再大也像小女孩”,安公子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紫衣看着安公子上车发动车,安公子把车窗摇下来,说,“上去吧,我走了!”紫衣摇摇手,看着安公子的车子开远……
坐在蒲团上的紫衣站起身,从窗前看出去。街心公园那么小,绕着公园的柏油路那么细,安公子送自己下车的地方,正是那个木制连椅,两个多月以前,自己在那里和寒陌尘正式道别,从那以后,事情飞速发展,快得让自己感觉就像做梦。紫衣走回书房,开了CD机,调大一点儿音量,让班得瑞的轻音乐在房间里流淌,自己去客厅烧水,泡了拿铁咖啡,端着杯子走回阳台。
阳台上,绿法师正绿得好看,层层叠叠的叶子铺成一个平面,叶子边缘上,密密麻麻的像小锯齿,又像小绒毛。紫衣放下杯子,调好角度,拍一张绿法师,发给安公子,又加上一句话,“岁月静好。”
安公子有些百无聊赖,临近年关,年会开过了,绩效发过了,就等着放假过年了。在这个写字楼上,忙忙碌碌慢慢停歇,年轻人们看起来多少都有点儿归心似箭,虽然离放假还有十多天。
这间办公室只有他自己,平时很少有人来。没事儿他就在办公室里待着,有事情的时候,他才出门去解决。现在通讯发达,好多业务通过电话就能解决,并不需要当事人到现场。这样很高效,但是有一个大大的遗憾,那就是接触不到真实的人,一个人面对着一台电脑,在冷冰冰的网络世界里隔岸观火。安公子是读过书的,算是坐得住冷板凳的人,有时候也觉得非常压抑,想找个人说说话,尤其是和紫衣重逢后。
安公子谈过几场恋爱,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慢慢地,安公子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属于这个城市,在这里上班挣钱可以,在这里安家落户,简直就像空中楼阁。和他一起就业的研究生班的同学,已经有半数辞职回老家了,就是留在这里的,多数也是回老家找了对象,尤其是男生们。现如今,找个中意的对象真难啊,各种不合适,各种费劲,各种累。如果不是老爸老妈各种唠叨,安公子真想干脆单着算了。
没想到初冬那次回老家相亲,居然遇见了紫衣。一下子,似乎所有的青春岁月都涌到了自己面前。“就她了!”他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尽力控制住事情的节奏,尽量不让自己的热情惊吓住紫衣。慢慢来,安公子不断地暗示自己,只要有机会就跑回来,回家的频次比读书的时候还高。
把自己的存单送给紫衣保存,是试探更是推进,看紫衣的反应,她接受了,她很高兴,说明这事儿准了九分。下一步,该带紫衣回家和爸妈见个面,再去拜访一下紫衣的爸爸妈妈,商量商量怎么办,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不能再往下拖了。安公子忽然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为什么要装着不着急呢?自己明明很急啊。
自己老爸老妈这边好说,只要他相中了,他们都没有意见。问题在紫衣爸妈那边,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打动他们,让事情顺利进展呢?自己该怎样和紫衣沟通,了解一下她妈她爸的喜好呢?
朋友圈真是好东西,自己正愁着和紫衣在一起的时间少,没办法多了解她,就经常翻看她的朋友圈,听紫衣分享的歌,他忽然很喜欢。这些东西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工作后心不在这些东西上,慢慢就忘记了。
在安公子的世界里,没有朋友圈的概念,同事们同学们都不发这个,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习惯使用朋友圈,他们不需要和别人分享生活,他们习惯在其它大型的APP分享观点。这些大型平台,一般老百姓接触不到。他们中,多数是创作链接的人,不是分享链接的人,那些人云亦云的链接,有什么营养价值而言呢?
紫衣发朋友圈,老妈老爸也发朋友圈,分享照片或者分享链接,总而言之,可能是家乡的城市生活比较安逸,生活压力较小,适合安居乐业吧,也可能,紫衣和他的家人,比较平民吧。
安公子在明媚的阳光中,给紫衣回了一条信息,“现世安稳。”
2024年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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