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曦惘无聊的坐在会场的座椅上,台上一个身穿白袍的阿拉伯人正用近似印度口音的英语做项目汇报,今天一上午这样的汇报已经有好几个,都是本地的开发商。讲述的设计过程也非常类似,基本就是在一片全是沙子的空地上,Duang,凭空建出了一座城。或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Duang,建了一座岛。台上的演讲者充满了激情,带着一丝伊斯兰教徒特有的自豪感,仿佛是在向与会的各位展示真主的神迹。
李曦惘听的昏昏欲睡。对他们的设计他总感到一种奇特的违和感,就如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带给他的感受。世俗之人总是对于在俗世建立神国这种事情提不起太大兴趣,更不用说要将其作为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观念上的差异造成交流的障碍,互相之间看待对方像是在看待傻子。
撇撇头看到何娜正专心致志的听着报告,李曦惘有些不理解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听的。
好容易挨到中午休息时间,餐厅里李曦惘低声向何娜问道:“唉!看你听的很起劲,那报告有那么好么?”
何娜撇撇嘴。“还行,干货不多,资本运作还有宣传方式上有些可以借鉴的地方。”
李曦惘张了张嘴巴却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便是所谓的隔行隔山,人家根本就不关心设计部分的内容,吃过午饭李曦惘出了会场,直接打车去CTRLK在迪拜的办公室为晚上的业主拜访做准备。
招待会乏善可陈,无非就是吃喝之余,完成一次对业主有尊严的跪舔,这是门技术活,不得不说迪拜办公室的VP们很擅长此道。
一出出的好戏正在上演,身边的每个人都化身为出色的演员努力的包装着自己,李曦惘感到烦闷,独自跑到楼下抽烟,这里的烟很贵是国内价格的两倍,比烟更贵的是一次性火机,价格要二十块,一根烟抽的他肉疼不已。使劲吸了几口,将混合着沙漠里干燥空气的烟雾吸入肺里,抬头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天空,他感到一阵孤单。
古往今来许多艺术家都在尝试各种手段表达植根灵魂深处的自我,或音乐、或绘画、或舞蹈,或歌唱、或者还有文字。那些或喜悦或悲伤或激越昂扬或萎靡颓丧的情绪无疑不在向人们展示着那一个个独一无二的真实的灵魂,透过画布,音符,喉舌,肢体,纸张让一颗颗孤单的灵魂找到了片刻的慰藉。我们踽踽独行,虽然紧紧相依却并不相连,因为那个心中的你与面前的你总是无法重合,所以我们喜欢,相爱,争吵然后分离。
也许展示真实需要勇气,隐藏在其中的兽性总是如同丑陋的伤疤让人不忍直视,人们总要保有遮挡的权利。
那便让我们来演吧,戴上厚厚的面具穿上华丽的戏服,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舞台,每个人都是演员,想要活的精彩,总要有点演技。朋友圈里的照片,微博上的鸡汤当你开始选择性的上映你的日常,隐藏在灵魂里那个真实的自我便开始披上厚厚的伪装。
寻找一个真正懂你的人无疑是困难的,就如同在相对运动的世界里想要找寻一只绝对静止的猴子。李曦惘无疑是幸运的,他有安喜娜,此时此地他无法遏制的开始思念她。
费力的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床头的夜灯发出柔和暗淡的光线,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李曦惘在枕头上来回磨蹭努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耳边的铃声越来越响。他摇摇晃晃的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是床头柜上的电话在响。
“你怎么这么慢接电话?”
耳边传来何娜不耐烦的声音,李曦惘揉了揉眼睛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
6:50
“大姐又咋啦,你不累啊这么早起,今天休息日唉?”李曦惘有气无力的嘟囔着。
“今天你归我,我要去玩。你赶紧洗洗,七点一刻餐厅见。”何娜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去!”李曦惘无奈的扔掉手机起身去了卫生间。
何娜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端着杯咖啡看着对面正在狼吞虎咽的李曦问道:“怎么样?我美么。”
李曦惘头也不抬的答道:“美的冒泡。”刚说完便感到小腿一阵疼痛。
“干嘛踢我。”李曦惘有点无语。
“一点诚意没有。”何娜皱着眉头对他说道。“今天我们去阿布扎比。”
“啥!要跑那么远,在迪拜逛逛不行?都还没逛呢。”李曦惘听到顿时停了刀叉抬头惊讶的问道。
“迪拜有什么好玩的,我都来三四次了。”何娜咬定不松口。
“别啊,你来三四次我还没来过呢。”李曦惘双手合十对她拜了拜妄图搏取同情。
“你陪我还是我陪你?今天去阿布扎比,看大清真寺,还有卢浮宫,就这么定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业主,李曦惘决定的不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下去。“卢浮宫不是在法国么?”
何娜一脸鄙视的晃了晃脑袋。“这是分馆,让.努维尔设计的亏你还是学建筑的这都不知道。”
李曦惘来了兴趣,对阿布扎比之行变得不再抵触。
“怎么去?”
何娜不解的问道 “还能怎么去?打车去啊。”
“我去,那得多少钱?”李曦惘有点蒙圈。
“有那么重要么?你不是可以报销么?”何娜问道。
“大姐,我报销有额度的。”李曦惘一只手扶着额头感到双方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何娜撇撇嘴不理他继续喝咖啡,李曦惘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赶紧拉住一个服务生问道:“打车去阿布扎比要多少钱?”
“大概三百迪拉姆。”服务生想了想回答他。
那就是接近600块人民币,还好不是太离谱,李曦惘掏出钱包检查了下现金,略微放心了点。

阿布扎比大清真寺是整个阿联酋最大的清真寺,也是全球最奢华的清真寺。整个建筑几乎是纯白色的,巴西里卡式的平面构成,饱满的拱顶,统一而又连续的柱廊无不向游客昭示着这是一座拜占庭式样的建筑。柱廊围合着一个巨大的广场,地板用纯净的白色大理石铺成,大理石上面有巨大的花卉图案。正中的拱顶下面是个巨大的宣礼堂,宣礼堂内随处可见用阿拉伯语书写的古兰经经文以及花卉和几何图纹的装饰。地面铺着一整块看不出拼缝的地毯,地毯上绣满花草图案远远望去像是走在一片繁花似锦的野地上。
每隔一段时间广场的大喇叭里就会传出空灵悠远的唱经声,配合着从穹顶天窗透过的一道道光线将空间装点的宛如幻境。李曦惘流连其间,不停的按动着相机快门,想把眼前看到的都记录下来。
何娜穿着一件阿拉伯式样的黑色袍子跑过来推推他说道:“你怎么光拍建筑不拍人啊?”
李曦惘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么好看的建筑,拍人多煞风景啊。”
何娜跑到一根柱头上装饰着金色植物雕塑的柱子旁边对他说道:“帮我拍两张,拍好了有好事等你。”
李曦惘对他说的好事不抱什么奢望,但还是举起相机仔细的调整好构图拍了几张。
何娜跑过来看回放,笑眯眯很满意的样子。
“不错不错,有点水平,好吧看你这么识趣份上咱们今晚住沙漠。”
“啥,住沙漠里,你疯啦?我们什么都没带,再说碰到点事怎么办。”李曦惘吓了一跳。
“你个土包子,我说的是一千零一夜主题的度假酒店,我早就想住了,这次算是便宜你了。”何娜开心的说道。
“哦,这样,度假村,嘶”李曦惘倒吸了口凉气。“多少钱?没上万吧?”
“行啦行啦,我请你,多大点事整天钱啊钱的,真没意思。”何娜鄙视的撇了撇嘴。
李曦惘又是一阵无语。

卢浮宫是李曦惘见过的最令他感到震撼的现代建筑之一,不像迪拜塔纯粹对地心引力的挑战,这栋建筑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形似鸟巢的巨大穹顶将一堆白色的盒子笼罩其间,在这里你可以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精品,甚至原本藏于巴黎卢浮宫新古典主义先驱画家大卫为拿破仑所作的画像也可以在这里看到。这里还有来自印度,中国,日本,法国,英国,甚至古罗马,古埃及的各种艺术品。
李曦惘乐坏了,这么多艺术品从来都只在书本上或是电脑屏幕上见到过,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实物竟然是在这里。李曦惘每件藏品都要驻足良久,努力从标牌的英文介绍上吸收到有用的信息。比起李曦惘略显猴急的模样,何娜的表现好了许多,良好的修养让她显得优雅从容,时不时还能给他讲解几句,连带着两人的关系也融洽不少。
李曦惘漫步其间,博物馆里人很多但仍然静悄悄的不似在国内观展,总有讲解员在一旁大声聒噪,这让整个参观旅程变成了心灵上的一种享受。

一个白色玉佛头引起了他的注意,略显昏暗的场馆里它似乎正在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李曦惘静立在他的面前,心灵慢慢变得澄净,凝视着雕像微微眯起的双眼,四周静谧无声,叮咚,似乎有水滴落入池塘的声音传来,空中泛起阵阵涟漪,李曦惘感觉自己正处于某种冥想的状态之中,视线中的景物渐渐虚化只留下一个纯白的空间还有那带着丝悲悯表情的佛头,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佛像的眼睛正在缓缓的睁开,金色的光芒从眼中射出。
“来……找我,她就……要死了……我可以救她……”
“谁?谁?要死了?”不知为何李曦惘忘记了恐惧,疑惑的问道。
“喂!走啦!你干嘛呢这么傻站着一动不动。”何娜使劲推了推他。
李曦惘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周围的一切还是之前的样子,他呆呆的望着佛像不说话,想要找回刚刚的感觉。
“说你呢,干嘛呢?”何娜有些不耐烦了。
李曦惘一阵烦躁,没好气的回道:“急什么呀,赶投胎啊。”
“你!你!你!想死啊你。”何娜凶巴巴的朝他挥拳头。
“好了,好了,走走走,就知道催。”李曦惘忽然没了参观的兴致,满脑子都是谁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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