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七月,正是高考刚结束的那段日子。远在汉南农场的大姐看我闲着没事,便要我帮她掰玉米。大姐家种了好几十亩玉米,每年夏季都要请不少人帮忙掰。
开始掰玉米了。火辣辣的太阳烤的人滿身是汗,玉米地更像是蒸笼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每个人掰两行玉米,掰摘时,用绳子将编织袋围在胸前,将掰到的玉米放入袋中。为了便于掰摘,每个人必须边掰边往后退。刚开始我还觉得挺新鲜的。
渐渐的,随着口袋里玉米砣的增加,后退就有些吃力了。再看旁人,他们做的轻松自如。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过,他们很快就掰滿了一袋,然后他们动作麻利地卸下,顺势用绳子系紧袋口,再往自己的身上围一个空编织袋。
这整个过程是那样的首尾圆合,就像完成了一个艺术造型。自然他们很快就掰到我后面去了。望着这前盼不到头后盼不到尾的玉米地,我简直有点泄气了。
正当我无助地站在玉米地里磨蹭时,一阵银玲般的笑声传来。
哟!这是哪家的秀才,细皮嫩肉的,在这体验生活呀!嘻嘻――――――
我不是来体验生活的,我是来帮我大姐掰玉米的。我边回答边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农家少女。
她细高个,穿一件黄格子衬衫,长期的日晒雨淋,使她的皮肤黑黑的,但黑的透明,黑的晶亮。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略显尖削的脸庞透出一种逼人的青春活力。好一个黑美人,如一朵黑玫瑰一样娇艳如滴。
人们都知道秀色可餐,却很难领会特定的时刻,秀色可以带来清凉。她的到来,宛如给闷热的玉米林带来一丝凉风。她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燕子,一会儿兴奋的说笑,一会儿哼几句流行歌,使本来如烤箱一样的的玉米地变得如此富有生机。
尽管她很快就掰到我后面去了,可她又顺势掰我后边的两路。因此我总能与她平行的后退。
言谈中,我得知她是我初中同学陈林的妹妹陈琼。她的一家也是和我大姐一样搬迁到汉南农场去的,不过她的家离我姐家有点远。我这才忆起初中时,由于陈林家隔学校不远,我有事没事总爱到陈林家去玩,印象中,陈林的爸爸是个黑脸庞的中年汉子,陈林和他妹妹也是黑黑的脸蛋。
我每次到陈林家去和他闲聊时,陈琼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时不时还插几句嘴。插的多了就被她哥哥抢白道,一边去,我们男子汉说话你就别插嘴。
每每这时陈琼就撅着个小嘴不情不愿地离开。没想到,好几年不见,陈琼竟出落的水淋淋的了。
也许是应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俗语。几天来,我竟感觉不到累,反倒有使不完的劲。
到了傍晚,一块玉米地掰完了,散放在地上的一袋袋玉米就要运回稻场。这时手扶拖拉机直接开到玉米地。
人们七手八脚把一袋袋玉米往手拖车厢里搬。一般是两个人一组,一人抽袋子上肩,一人背到车上去。陈琼很快加入到了我这一组,她帮我抽一下,我就一气呵成的甩上肩。
我们配合的如此默契,枯黄的玉米秆中回荡着我们欢快的笑声。我这才真正领悟到现代诗人何其芳的那句诗: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我真希望灾样的日子能多持续几天。
有一天晚上,姐夫出去有事,决定由我去代替他到稻场去守夜(看守玉米)。我带着一个手电筒和一个袖珍收音机,在码成小山似的玉米堆旁半躺着,边听收音机边观察周围的动静,借以打发这个难耐的夏夜。
望着天幕上璀璨的星斗和一轮明月,我不由得想起了几天来和我一起掰玉米的陈琼来,她明亮的双眸,可人的面庞,银玲般的笑声,无不带着一种野性的美,令我无法自制。
此刻她是否像我想她一样思念我。我们只不过是在一起待了几天,她也许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我这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
正当我沉浸在无边的遐想中不能自拔时,一阵熟悉的歌声传来,是陈琼。我“腾”地站起身向她走去。
我们的距离在渐渐逼近。借着手电筒明亮的光焰,我看见了陈琼一张兴奋的脸上写满笑意。我们僵持良久。还是她大方地说,坐吧,坐吧。
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不要太客气的。看着一旁傻站着的我,她一把就把我按坐在玉米袋子上。她的大方开朗令我吃惊。我们就这样坐着,无拘无束地谈起来。
此时,凉风习习。身后的点点灯火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多么迷人的夜色啊!
告辞时,陈琼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玉米袋子绊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我一个箭步上去,扶起她柔嫩的肩膀。她顺势倒在我的怀里。
就这样,我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无论什么东西也不能使我们分开。陈琼的身体在浑身发颤,她的头在我身上不住的磨擦,一张喘着粗气樱桃小嘴在我脸上不安分地寻觅,后来这张带有少女气息的香唇终于死死地贴在我的唇上。
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又并肩坐了一会。
谈到未来,我说我要对你负责的,不过,我可能要复读,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我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能不能不去复读啊!我怕你考上后忘了我。陈琼隐隐在些担心。
我说不会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呀!
守夜后的第二天,家里来人要我搭乘拖玉米的便车回去,我来不及和陈琼告别就匆匆踏上了归程。
在复读期间,我们经常通信,诉说彼此的思恋。一年后,我考上了本省一所师范院校。直到大一下半年,我收到了陈琼的一个包裹,还有一封信。
包裹里是一件手织的心形图案的红毛衣。她在信是说,自从你走后不到一年,家中就遭到变故,哥哥在一次车祸中丧身。妈妈由于长久思念哥哥已急成了精神病。家里缺少人手,爸爸决定招一上门女婿,我已经和当地的一位青年结了婚――――――
读到这里,我只觉得鼻子一酸。泪光中我依稀看见一片橙黄的玉米地,一个穿黄花格子衬衣的少女正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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