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刀客

这世间啊，纷纷扰扰，熙熙攘攘，浮浮沉沉，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我也会想，人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这一辈子，碌碌无为，到如今，年过古稀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看着镜子里满头白发的人影，恍惚间竟还能想起年轻的模样，可是岁月无情，刹那间就白了头，这一生啊无论多少遗憾多少过错多少怀念都要跟着我进了黄土。

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啊，遇到过一个女子，一个红衣女刀客。

江湖风云四起群雄逐鹿，英雄豪杰数不胜数，武当少林青山崆峒名门正派不胜荣光。在这繁华乱世中，人好比飘零的浮萍，或许明天后天就消失了。

我见过很多闯荡江湖的女子，如江湖人称百毒仙的慕三娘，一个年轻貌美却身怀剧毒的女人，很多人第一次见慕三娘都会以为她只是一个双十年华普通的妇人，殊不知她早已三十多岁。慕三娘闻名江湖十多年，靠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让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碧落峰的碧瑶仙子，年纪轻轻武功修为就在江湖上排上号了，听说还是武林第一美人，身后更有碧落峰这一强大的靠山，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还有峨眉派的静安师太，南疆蛇女江笙月，江南七侠里的楚茵茵……她们各有特点，可是我却唯独记下了那个红衣女刀客，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你问我是谁啊？我只不过是一个开茶馆的普通人，会一点傍身的武功，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

我的茶馆开在一个小镇上，供来往行人歇脚，我顺便也能听听那些个江湖趣闻，有时候门前车水马龙，有时候却鞍马冷清。不过这些在我看来都不大紧要，赚的钱勉强能温饱度日就行。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要这样蹉跎而过，直到那天她从茶馆里进来。

那一阵是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各路英豪全部汇聚燕都，而这个小镇是去燕都的必经之路。听说上一任武林盟主一年前受了重伤，伤至经脉，武功大不如前，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想必这些新人对武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了。

“老板，一壶热茶！”干练的女声传来，我抬头，门口一个身影飘进，再细看，是一个妙龄女子，明眸皓齿，梨涡浅笑，长相不是绝美却让人看着舒服，身穿火红色的劲装，袖口腰间都束紧，双手怀抱一把大刀，凭白添了一份飒爽英姿！我边泡茶边回想近来江湖上出现的新人，到底不曾听说过这样一个红衣女刀客。

“客官，您的茶，慢用！”

我把茶放在女子的桌上，便回到柜台后。

茶馆里还有三桌客人，身上都有一股肃杀之气，看到女子进来以后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女子的来历和身份。

那女子将刀放在桌上，伸手倒了一杯茶，却也不喝，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杯身，目光一直看向门口，想必是等什么人，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客官等的人还未来吗？”

茶馆的人都走了，只剩下那女子一人，我等了又等还是到了关店门的时辰，只好上前询问。

红衣女子看了我一眼：“我能再坐会吗？”

语气不似一般江湖中人的冷戾，杯弓蛇影，也不似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姐，懵懂无知。

“呃……客官再坐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以后小人这就要关门了！”

“谢谢！”

“店家可知道莫子卿？”

女子看了一会门口，转过头来问我，我正支着手在柜台打盹。听到她的话立刻清醒过来。

“客官说的可是那魔教教主莫子卿？”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莫子卿我自然知道，这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莫子卿。

二十年前横空出世，狠厉的作风接手魔教，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一招“天下无双”无人能敌！虽然是魔教教主却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江湖中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一心要除妖降魔，歼灭魔教，于是十年前的武林大会变成了围剿魔教的战争，那一战之后莫子卿消失了，关于莫子卿失踪众说纷纭，有人说莫子卿已经死了，也有人说莫子卿隐退。

红衣女子听完我的叙述笑着摇了摇头，饮尽杯中的茶开口道：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名门正派还是名门正派！”

“难道这其中有隐情？”听她的语气想必知道其中缘由。

“那些个名门正派怎么会做毫无利益的事情呢？是有人扬言莫子卿偷盗了百年血灵芝，百年血灵芝是前一任盟主重金买来作为武林大会的彩头。血灵芝者，解百毒，增一甲子功力，谁不想要？于是各大门派联手攻打魔教，其实啊，血灵芝早被药王谷谷主吃了，可不巧了，莫子卿当时正在向药王谷求药救人，谷主祸水东引，说非血灵芝不可，一切顺理成章。药王谷谷主武功大增，成了武林盟主，而莫子卿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听完女子的话我才恍然大悟，武林中有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武林大会的彩头，比如药王谷，世人眼里药王谷是个超然的存在，几乎不干涉世事，只治病救人，因此药王谷在武江湖中的地位颇高，可谁曾想受人敬仰的药王谷谷主竟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那晚红衣女子走了以后我一夜无眠，对她充满好奇。

没想到第二天她又来了。

一连三日，红衣女子都点一壶茶在茶馆里坐整天，我想她等的人应该很重要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坚持，可我和她再没有交谈过。

第四日的时候那女子没有出现，我有些无措，于是每天都放一壶她常喝的茶在那桌子上。

“你听说了吗？药王谷谷主出关了！”茶馆里依旧有人闲谈江湖事。

“老谷主难道要来争这一任武林盟主？”

“老谷主虽然年事已高，但说这武林中谁最有名望，那非谷主莫属啊！”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但笑不语，若是他们知道药王谷谷主所做的这一切，还会不会对那人推崇之至？

可是我心里还是想着那红衣女刀客。

终于又过了三日她来了，在我正准备关门之时，一身风尘仆仆从茶馆的门口进来，脸上满是疲惫。看到她曾坐过的桌上还有一壶茶有些愣神，复而抬头看我。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换来女子灿然一笑，我也跟着傻笑，笑到一半女子神情忽然变得凌厉，看向门口一个戴斗笠的青色人影，我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红袖，你还是不知悔改？”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如尖刀穿破皮肉般冷冽！再看那青色人影已经到了大堂之内。而我却是知道了红衣女子的名字。

红袖眼神倔强，也不作答！

“你这一身武艺都是我所授！”那声音再次响起，我却分明听出了声音中的杀气。

“师父，对不起！” 红袖 “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我还反应过来，红袖手中的刀已经划向了自己的脖颈。

“天下无双！”

在最后关头一道掌风袭向红袖！还是没来得及，红色的鲜血四溅，染红了大堂的地砖，染红了红袖的衣服。

“莫子卿！”

青色人影看着我大声呵道。

就在那晚，药王谷谷主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馆。

我小心翼翼把红袖拦在怀里，红袖看着我笑，眼里却溢出泪。

即使很多年后的现在，我依旧能清楚的记得，那回响在我耳畔的声音，带着七分无奈，三分苦涩，让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红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当年莫子卿的妻子临盆在即，身体虚弱，需灵药在生产时续命，于是莫子卿上药王谷求药，却被谷主将了一军，没能拿到血灵芝，而那时各大门派围攻魔教，狼烟四起，一片废墟。莫子卿的妻子就在那日难产而亡，莫子卿也被各大门派掌门联手逼下悬崖，殊不知，药王谷谷主也在围攻魔教之列，却阴差阳错救下莫子卿妻子未生下的孩子带回药王谷取名红袖。

现在江湖上已经极少有人知晓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个茶馆如今也变成了一家客栈。江湖上没了药王谷，没了莫子卿，没了红衣女刀客，而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整日站在荒草萋萋院中，看着变幻莫测的天空叹一句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