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背你回老家吧。”
“月英,我外孙子呢?”
老娘的声音孱弱,有些发颤。
“过几天福山就来看你,把孙媳妇也带来,走吧。”
“娘你记得吗?我小时候你就这么背着我,把我放在筐里,晃阿晃阿,我就睡着了,一睁眼已经到了外婆家。外婆给我拿枣,拿瓜……娘你安心睡吧,你一睁眼,我们就到老家了。”
雪夜,繁星,斩马刀。
女刀客背着藤筐,筐里是沉睡的老娘。老娘身上的棉被裹得很严实,女刀客步履稳健,脸颊被风雪吹成了紫红色。腰间刀鞘上缠的脏兮兮的破布被冻得缠烂在一起。
前面两只黄狗为了抢一块腐肉在掐架,狂吠之声惊醒了竹筐里的老娘。
“月英,让大黄别叫了,吵着邻居。”
“不是咱家大黄,是两条野狗。娘,闭上眼。”
老娘听话地把眼眯上了。
女刀客手起刀落,把一只狗的半个脑袋斩去。另一只狗吓得急忙逃窜。
走了半晌的女刀客饿了,老娘也饿了。
“娘,咱们歇会儿,吃点东西。”
女刀客小心翼翼地蹲下,把背老娘的竹筐轻稳地墩在地上。轻舒猿臂,如提婴儿般将裹着被的老娘从筐里抱出安放在空地上。就去捡刚杀的黄狗,生火,剥皮,掏净,烤肉。
狗肉烤得格外香甜,母女二人坐在一起边烤火,边就着随身带的干粮吃狗肉。
“娘,到了前面村子里,我找台轿子。”
“是想坐轿子了。”
女刀客把烤熟的狗肉连皮带肉撕了一块放在自己嘴里大嚼,又撕了一块嫩肉,喂给老娘。
“嗳,放心吧娘,晚上在前面村子打个尖儿,明天就让你坐轿子。”
“都听你的。我得赶紧回去给福山做饭。”
“做饭不忙,你先把东西吃了,多吃点。”
“两夫妻别老吵。”
“知道了,吃吧。”
女刀客又把一块嫩肉喂到了老娘嘴里。
“吃什么。”
“快吃了!别往外吐!最好的肉都给你了。”
“夫妻和睦,什么事都顺。”
“哎呀知道了!”
“晌午你们吵的热热闹闹,也不知在吵什么。是不是阿淮想娶小的了?还是福山又去喝花酒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都是?你就别瞎琢磨了。”
“阿淮和你嚷,'要不他走,要不我走'。准是福山又惹他生气了。”
“阿,兴许是吧,爷俩老在争。”
天上繁星闪烁,雪势稍缓,女刀客仰头望着星空,吸着清凉的空气,任凭小雪花轻吻她的脸。
“吃饱了吧娘,咱们去前面村子。”
“福山在前面村子?”
“福山不在,他过几天就来。把你孙媳妇也带来。”
“来就好。”
忽然。丛林中一阵窸窣声音钻进了女刀客的耳朵,她立即警觉起来,身体下意识地挪到老娘身前。
“娘,嘘......”
女刀客给老娘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老娘双眼依旧无神地望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刀客继而轻轻起身,单手扣住腰间刀柄,闭目倾听,太阳穴一跳一跳,腾腾火苗将她侧脸映得金红。
果然,破空声骤起,三把钢刀如闪电般飞来,顷刻到了身前。女刀客抽刀格挡,三把钢刀被斩成几片花白的碎铁。
她断定,扔刀之人的膀子皆有千斤气力。
“月英,咋了?”
“娘,没事,你先坐坐。”
六把钢刀瞬时又至,破空之声更为响亮,震耳欲聋。老娘吓得捂起耳朵,哀嚎起来。
“娘,没事。娘!没事。娘!”
女刀客舞刀相迎,六把钢刀又被女刀客斩成了数十截,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女刀客把老娘抱到竹筐里,裹紧老娘身上的被子,背起竹筐便飞奔起来。老娘惊叫着用干枯的双手在背后拼命地扯着女刀客的头发,已吓得魂飞魄散。
“娘,坐稳了!”
女刀客提了一口气,运起轻功,霎时间飞出十余丈远,这时耳后的破空之声又响起,听起来这次飞过来的刀有十余把。
轻功再好,速度也抵不过掷过来的利刃。女刀客只得又转身格挡,不假思索,只要眼前见到的白影统统用刀拨开。
“叮叮咚咚”
“当当当”
金属落地之声如同乐曲一般,一时间连绵不断。
“朋友,在暗处使坏,不如出来一叙!”
......
女刀客并未听见回音,只觉得四周无比安静,想是强匪已经走了。
“娘!”
女刀客忽然感到了老娘在背后极为虚弱的呼吸,两只苍老而干枯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头发不放,她刚刚觉得疼。
女刀客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把筐放下,转头看时,只见筐里的老娘皮肤煞白,奄奄一息。
“娘!你别吓我阿!娘啊!”
“月英阿,把娘背到老家吧,跟你爹埋一起。”
“娘!”
“娘真不行了。”
“别瞎说。”
“我就是还惦着阿淮和福山。”
“不用惦着他们,他们好的很。”
“月英,娘给你梳梳头。”
“嗳。”
“娘想再给你戴朵花。可这大雪封山的,也找不到花儿。也找不到……”
“娘?”
“娘?”
“娘!”
......
红日从东方冉冉而出,照亮了整个世界。
孤独的女刀客,背着竹筐,继续前行。老娘面容上的皱纹已然舒展,如待醒的婴儿,静静在竹筐中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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