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究竟哪里有趣

小时候读《红楼梦》，只觉得古白话特别晦涩。也搞不明白，一个大园子里的日常琐事，到底哪里好看呢？没读几章便再也读不下去。

到中学时再读，竟爱上古白话的味道，书不离身一口气读完，许久放不下。才知道原来红楼梦是这样好。那时爱黛玉湘云，不喜宝钗袭人。

后来，觉得书里每个女子都可赞可叹。
后来，丛字里行间竟也看到了自己。
……

每每拿起来重读，总会觉出不一样的味道。
有一类的事物，初看时觉得难以理解，也觉不出趣味，却随着时间的交会，点点滴滴品出它的味道来。

《红楼梦》是如此，茶道也是如此。

一直以来，茶对于我而言，是爸爸从不离手的搪瓷杯子里苦涩的液体，而茶道隐约跟禅有关，玄虚晦涩，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的爱好。

起初喝茶，是因为它的保健功能，虽然不喜欢苦涩的口感，却也可以接受。后来渐渐地懂得分辨常见的品种，再后来有了第一套茶具，就这样一半消遣一半认真地开始了这件“上了年纪的人”爱做的事情。

有了茶的日子，一样地上班，一样地恋爱，一样地聚会，一样地做些不着边际的梦……唯一的不同，便是对茶一点一滴的了解和积累。

于是，某日天刚黑就下起了雨，会察觉“啊，这是不打伞都无所谓的春雨。”温柔地落在树叶上，那么轻，几乎没有声音，可是细细地听，却又可以听到。竟不自觉地驻足，贪婪地呼吸着那温润新鲜的味道。原来颜色竟是可以嗅出来的。“嗯，绿色闻起来就是这样的。”

在此之前，下雨对于我而言，只意味着出行不便，是一件讨厌的事情。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能欣赏不同时节的雨了。
以往，我对季节的感受，只有冷和热。现在，一月到了，我便开始期待下雪的日子，去看满园的白雪红梅。二月有山茶花，接下来是梨、桃、樱花。五月栀子花，之后是荷花、昙花、桂花、菊花。季节的故事交替更迭，从不曾间断。

朋友问我：“茶道究竟哪里有趣？“
我常常笑着沉吟：“嗯，究竟哪里有趣呢？”

我比从前更容易因为花开而感受到快乐，更容易因生活的馈赠而满怀感激，更容易理解别人的错误，更容易反省自己的缺点，更关注内心的得失；也比从前少了许多不安。这些都源自于在茶道中点点滴滴的体验，潜移默化地在我的心里产生了变化。而某天回头看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身后的路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要说哪里有趣，大概是随着对茶道点点滴滴地了解，感官也跟着渐渐苏醒，某天再看时，竟蜕变出新的面貌——这种自然而然，又不可言说的喜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