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趟过的河

   

雪夜柴火

      昨夜无雪，一夜北风却无端地吹得很紧。  梦里似乎和父亲约好同去某一个地方，他来得很迟，穿着白衬衣，一件灰色夹克搭在肩上，一边走一边抱怨:出来的路太难了，到处是杂草荆棘！

      父亲已经去世七年了，阴阳两隔，即使梦里，他老人家也很难出现了。但我却还能清楚地记得生活中与父亲有关的一些事情。

      下雪了，窗外风雪交加，屋内燃着柴火。一家人喝着茶，磕着瓜子，围着火炕扯着闲篇。温暖的淡红色的火焰不时爆一两个火星，让人感到十分舒适。一只肥胖的猫趴在火旁，打起了呼噜……父亲吸着烟，不紧不慢地说:“那一年，你不到两岁，也是下雪天，你感冒了发着高烧。上医院的途中要过一座桥，可是你妈妈说算命的周瞎子讲过，你两岁之内有一个断桥关，不能过桥，过桥就肯定有生命危险。我二话不说，挽起裤子，抱起你就趟水过河了，那个透入骨髓的冷啊！”

    父亲自然是不 相信什么断桥关的，但他知道，寒冬里，小孩感冒如果不及时治疗极易引起肺炎，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这是一种很容易致命的病。父亲有三个发小就因此病去世，父亲不得不高度警惕。父亲那次趟过的河，实际上就是帮我趟过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生死关口。

    父亲第一次同我讲起此事时，我已三十多岁了，我完全理解父亲的行为。父亲为子女们所做的事太多了，总有一两件事，让他自己也感到欣慰，甚至意外。到了老时，这些事就成了往事的残痕和自豪的纪念。

      我也为我的儿子做过类似的事情。年少时，因为贪玩，我忽视了英语的学习，结果给我后来的学业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我甚至因此差点丧失了学习的信心。因此，儿子小时，我就十分注意他的英语学习问题，提前补习，注意引导，加强督促，英语终于成为儿子学业起飞的翅膀。

    自己吃过的亏，自己的人生遗憾，都希望自己的孩不要遇到，于是竭尽全力为孩子的成长营造自己认为最好的成长环境，天下的父亲，谁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呢。

    父亲后来又多次提到过此事，细究谈话时的情景，我发现父亲的真正意图是在感叹时光的易逝:往事还历历在目，人却已经老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光容易流逝，人物就没有不更替的道理。 父亲在他的感叹中去世了，儿子在我的感叹中长大了，而父亲趟过的河流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