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山

 “我个子小小的，却坐在第三排，每次伸长了脖子，还是看不全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晓婷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读，“因为前排同学的身影，就像一座大山挡住了我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因为我就是坐在晓婷前排的“那座大山”。

        几分钟后，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止住了同学们的笑声，让晓婷继续读完了自己的作文。这篇作文在其中考试中得了高分，这节课发完试卷，老师就让她读出来给大家分享，然而我后面的内容，我一个字都没记住。

        说心里话，除了肩膀圆一点，腿粗一点，我看上去还算是很“秀气”的。这是我妈妈对我的评价，而我妈妈不是那种偏爱自己小孩的人，我完全信得过她的评价。所以，我觉得我的好朋友晓婷在她的作文里把我写成“一座大山”应该只是作文故事性的需要，她自己下课后也是对我这么解释的。真正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大家都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看向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该跟着他们一起笑，还是做出羞愧的表情，把头埋得低低的。我只能看上去并没有听懂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心里比想象的两种情况都要难堪得多。

        但“一座大山”的字眼并没有随着下课而消失。下课后几个男生走过我的课桌，都会用“大山”造句。

        “啊，我看见一座山，一座大山。”

        “挡在我眼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座大山。”

        “不要笑，你这座大山。”

        ……

        身后的晓婷会站起来，怒斥他们“无聊！”，拿着书佯装要打，他们蹦着笑着跑开，比兔子还快。我只是不理他们，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有时晓婷不在教室的时候，有几个女生会轻手轻脚凑到我身边，细声细气地跟我说话，好像分享什么秘密情报。

        “晓婷也真是的，你们俩个头差不多，凭什么写你是大山。”

“你没事吧，别管他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觉得你一点都不胖。你看我的手臂比你粗多了。”

         ……

        晓婷进教室了，一个女生拉拉另一个女生的袖子，声音突然变大。“你看她这个涂改液，壳子上面的流氓兔好可爱，我也要去买一个。”然后互相推搡着迅速离开我的课桌，跑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来后，几个人感觉意犹未尽，又捂着嘴互相看着一个劲儿的笑。我全程什么都没做，也没说，最多礼貌性地对那几个“关心”我的女生笑笑。看到晓婷走过来，我还跟她打招呼。但晓婷很不高兴地走到座位上，假装要扇课桌上的灰尘，把最厚的化学课本重重地拍在课桌上。“啪”一声让我这座大山的脊梁有些发颤。

        晓婷跟我闹僵了，虽然我们没有吵架，但互相几乎不再说话了。放学后，她爸爸骑摩托车来接她，我就在她不远处，但她也不再捎带我，而是坐上爸爸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离去。我这么说，并不是一定要搭乘她家的车，虽然我确实搭乘过，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拒绝了她的邀请。每天我们前后桌坐着，个头都不高，但却互相感觉那么明显，像两个漆黑的云团。我渐渐觉得很生气，对于她在作文里把我写成“一座大山”这件事，很生气。

        期中考试结束一个星期，老师调整了班里的座位。晓婷还是坐在三组三桌没有变动，而我斜线移动到二组五桌，。

        “你看过《老人与海》吗？”换位的那节课下后，我的同桌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突然觉得身上被洒满了暖洋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