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唐诗（12）

   

夜读·唐诗（12）

      一个王朝的身影已迷离恍惚，一位诗人的吟唱却亘古亘今。李太白城楼面目全非了，那就穿越千余年时空，温一壶清酒，揽一轮明月，读李白《古风》，乘浩浩唐风去探视诗仙青莲居士的心境。

      一时间，看到了那个万象皆新纯净如斯的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静夜思》）；看到了那个醉眼醺醺豪情万丈的谪仙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看到了那个孤寂苦闷超然脱俗的异乡客，“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月下独酌其一》；终于听到了那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一声呐喊，使千百年来被封建制度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读书人，在心灵深处扶起最后的一丝人格尊严。

      当然，我能看到的也只是那个站在历史长河边，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诗仙太白的潇洒背影。

      李白的诗，五言多于七言，古诗和歌行多于律诗。而他的传诵千载的诗篇，大多是歌行，至今妇孺皆可唱吟。而他的《古风》，是少有传唱且毁誉参半，但是不读不足以观其全貌的诗作。今读五十九首《古风》，就诗的内容说，多属感遇咏怀讽喻现实之作；就诗的风格而言，古朴颇似古体；就艺术表现上，学家大多认为远继阮籍《咏怀》，近承陈子昂《感遇》，成功地把比兴手法的运用推到一个新的高峰。选三首慢读细品。

      《古风·胡关饶风沙(十四)》
胡关饶风沙，萧索竟终古。
木落秋草黄，登高望戎虏。
荒城空大漠，边邑无遗堵。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借问谁凌虐，天骄毒威武。
赫怒我圣皇，劳师事鼙鼓。
阳和变杀气，发卒骚中土。
三十六万人，哀哀泪如雨。
且悲就行役，安得营农圃。
不见征戍儿，岂知关山苦。
李牧今不在，边人饲豺虎。

      此诗的前十六句写边地风沙弥漫，气象萧瑟及人民惨罹兵祸之恶果。主题是批评国无安边的良策，也无胜任的良将。全诗二十二句，开头六句写边地“萧索”。风沙肆虐，木落草黄，大漠城空，遗堵无存。这是以景物烘托边患惨象。“白骨”四句写千百年来，边患所造成的惨状。千年白骨，堆积如山，皆为胡人所为。“赫怒”以下十句写“劳师”。“赫怒”二句总提；“阳和”二句写征卒扰民，气候为之失和；“三十”四句，写士卒悲就行役；“不见”二句议论，直说“征戍儿”之苦。结尾两句表达主旨。

      《古风·大车扬飞尘（二十四）》
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
中贵多黄金，连云开甲宅。
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
鼻息干虹蜺，行人皆怵惕。
世无洗耳翁，谁知尧与跖！

      全诗前八句四句一组，分述“中贵人”与“斗鸡者”嚣张气焰。前四句写宦官，起笔“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京城大道之上，大车疾驰而过，尘土扬起，遮蔽天日。开篇即发唱惊挺，构成悬念。第三句“中贵多黄金”，点出原来有如此气势与胆量肆无忌惮飞车疾驰的只不过是一群阉者宦官而已。他们驱车乘马，如入无人之境地，正是因为他们得皇帝之宠，握重金之财。他们依仗手中的权钱财势，敲诈勒索，鱼肉人民，在京城的繁华地带筑起豪华的宅第。第四句“连云开甲宅”，荡开一笔，写他们府第之豪华，更见其荒谬之处。大车疾驰而过尘土扬起，正午时都能遮蔽田间小路。宦官家府第高耸入云，路上遇到斗鸡的人，他们的冠盖光彩照人，气焰可以冲犯天上的彩虹与云霞，行人都感到害怕。最后二句说，现在没有象许由那样高尚的人，谁知道当今皇帝象尧一样好呢，还是象跖一样坏。古史相传，许由是尧帝时的人。尧要把帝位传给许由，许由听了，赶紧到河边去洗耳朵，表示不要听这些污秽的话。唐尧总算是个好皇帝了，可是许由还不以为好。今天没有许由这样的人物，皇帝的好坏更没有人知道了。

      《古风·越客采明珠(五十六)》
越客采明珠，提携出南隅。
清辉照海月，美价倾皇都。
献君君按剑，怀宝空长吁。
鱼目复相哂，寸心增烦纡。

      此诗感伤怀才不遇，诗意分两层。前四句赞明珠之美，后四句叹逢知遇之难。“怀宝空长吁”为全诗主旨。诗风雄奇豪放，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

      清代陈沆以为李白的《古风》不浮不荡，有深刻的感情，无穷的意趣（《诗比兴笺》）。

      其实，一切，皆是历史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