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水静流
第二十三章 资月
/想去很远的地方
/2017年12月2日 上午 衡阳
睡了一晚上， 今天一早醒来， 我发现她高烧的症状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气色也比昨天好了很多。天气也在慢慢转好， 风停雨歇， 我在想， 如果天气变晴朗的话， 我都要带她出去外面转转。 当然， 我会做好并做全防护措施， 以防她被人认出并知道藏在我这里。 她需要出去外面转转。自从那天从她家里转移到我这里， 已经有将近一周时间没有出去见阳光了， 就一直呆在我这间小房间里， 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我陪她吃了早餐， 期间我跟她说， 上午想出去转转， 找一找工作看看， 问她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有没有意见？ 她说没什么意见， 也很希望我能尽快找到一份新工作。于是我在早餐吃完、 收拾好餐具之后， 就一个人出门了。
我当然不是去找工作， 跟她说去找工作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是要去找我弟和我妹谈判， 与他们商谈把我的那套房子退让给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的事情。这个事情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 决心已经下定， 即使昨天与骆雁玲商谈无果、 她是极力反对的情况下， 我也要把它退掉或卖掉。
像上次一样， 我乘坐公交车到了我弟的那间店铺， 只不过时间比上次晚一点， 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四十一分了。没有看到我爸， 也没有见到我弟媳， 后来才知道我弟媳带着儿子回她娘家去了。
我弟一个人在他那间与杂物房没有区别的办公室里， 发黄光的荧光灯管在他头顶上方 “嗡嗡嗡”地响着。我一走进办公室， 我弟只是用眼角斜了我一眼， 又把眼光缩回去， 专心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东西。 不过还是他先开口， 问我：“你又跑过来干什么？ 是不是来还我钱？”
我听了这话有点讶异， 问他：“还什么钱？”
“那两百块红包钱呀， 这么快就忘了？ 这才多少天啊？ 三天时间不到吧？”
我这才想起那个事， 有点害臊， 只得厚着脸皮对他说：“哪能这么快还给你？ 不是说了吗？ 日后再还。现在是困难时期。”
“那你今天上我这里干什么？”他又瞟了我一眼， 一脸的不悦。
“和你商量件事。”我把一张堆满东西的单人沙发清理干净， 又拿抹布擦了一遍之后， 才放下心来坐下去。
“什么事情？”他微微摇头， 脸根本没打算转向我这边。
“要是说出来， 你肯定会感到高兴的事。”我说道， 然后看他脸上的表情， 却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他不相信我会有好事情告诉他？
他“嗤”了我一声， 一边继续写他的字， 一边说道：“你能有什么好事情？ 不想着跟我借钱就是好事了。”
“你不是一直在打我的那套房子的主意吗？ 我这次过来， 就是跟你谈谈我那套房子的事。”我端正了自己的姿态， 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庄重了很多。
他终于感受到了我是在认真跟他谈事情， 于是扔下了手中的笔， 身子也转了过来， 正面对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着我。
“有兴趣吗？”我问道。
“当然有兴趣。”他直言不讳， 但是接着又摆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对我说道：“怎么现在想起来退房子？以前不是一直不肯吗？”
“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我说：“以前我手上还有一点钱， 还能顶， 现在到处借钱用， 实在顶不下去了，只有退给你们了。”
“你想要个什么价钱？”
“你出什么价钱？”
“我手上也没什么钱， 出不起高价。”他重新把身子转回去， 眼光也不朝向我这边了， 令我颇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意愿要我的这套房子。
“你能给多少？ 如果你给的太少， 那我就去跟三妹说， 问她要不要。”
刚说到这里， 门外再进来一个人， 恰好是我那三妹。 她一进来， 就问我：“什么东西问我要不要？”
她也是在这同一条街上开一家美容美妆店， 距离我弟的这家修车店不到三百米远。 因为我爸妈在我弟这里的缘故，她到这边来蹭饭是常有的事情。 可没想到， 现在远不到中午开饭时间， 她就跑过来了，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
“你也跑过来干什么？ 瞎凑热闹！”我弟先对她说道， 脸上又恢复了早之前看见我时的不悦。
我妹是个很爱打扮的人， 穿着上面非常在意， 因此来到我弟这间办公室里， 是根本不会找地方坐下的；即使站着， 也只会选一处最干净的地方站着， 而一旦站定之后， 就不会再挪动位置。
她说话很大声， 脾气是直来直去、 大大咧咧的那种， 与人说话不太顾忌别人的感受， 又过分地追求她自己的利益，满脑子只算计自己的得失， 因此许多时候， 我很害怕与她相处， 总是感觉与她坐在一起说话很别扭， 还很难受。
所以她这么一出现， 倒令我十分的为难， 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对她说。 按照我最初的想法， 如果能和我弟谈妥方案，我绝不会去找她说半个字。
“她说要把她的那套房子退让给你， 你要不要？”我弟才不管我这边的感受，直接把事情捅给我妹那里去。
“我当然要呀， 怎么不要？”我妹柳叶眉一扬， 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紧接着又随之一转，高声说道：“但是得把话说清楚，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房子退出来？ 免得到时候又反悔， 或者节外生枝。”
我当然不想把自己现在的处境， 以及骆雁玲的处境， 两个因素叠加起来逼得自己不得不把房子退让出去，这样一大堆事情说给他们听。 因为我知道这样子说出来， 既浪费时间浪费口舌， 又根本不可能从他们那里获得同情心与支持。 我的内心极其抗拒在他们面前说出我内心的话，我觉得我自己内心的想法与他们的想法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都说过了， 我现在没钱， 撑不下去了， 不想套牢在这里， 这才向你们提出把房子退给你们。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对他们说道， 与此同此， 又觉得我这样的话语显得很无力很苍白， 根本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影响力。
“这理由说不通呀， 是吧？”我妹没有看我， 而是向着我弟那边， 同时还向我弟眨眼示意， 明摆着要拉着我弟一起来对付我。“之前也没有看到你有钱啊， 是吧？ 一直没钱， 不是也撑过来了？ 现在突然之间不要了， 要退房了， 我怎么听起来这么没道理， 这么令人不可信呀？”
“你们这是要唱哪一出？”我禁不住气急起来， 表情很冲动地对他们说道：“之前我没钱给你们，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我， 说没钱拿出来就退房； 现在我主动来退房， 主动来跟你们谈退房的事情， 你们又反过来强人所难， 要我说出一大堆退房的理由， 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们没想要你怎么样。”我妹一点也不着急， 反倒很从容， 眼见她脸上那种自鸣得意的表情， 我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强大的自信？接下来她继续说道：“我们只是要对自己负责。 不清不楚， 不明不白， 心里没底的东西， 谁敢要？ 你敢要吗？ 万一要过来之后， 中途给你捅出一个大漏子， 变成个烫手山芋，你还敢要吗？”她这是在问我弟， 我一看就知道是在装腔作势， 见我弟坐在那里不哼声， 也不表态， 她又回转过来， 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反正我是不敢要， 除非你把实情说出来！否则我是不会要的。”
“你们爱要不要， 不要拉倒！”我心中一腔怒火， 又感到整个房间没有一处地方发泄， 一气之下只得抬脚从这间房子走出去，去到外面， 去到店铺外面的街道， 去到外面更空旷的地方。 我感觉到呼吸十分地困难， 体内气流受阻， 血液逆行， 我迫切需要更多和更新鲜的空气。
很快就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乘车过来这里时下的那个车站。 穿过公路， 去到对面，
就可以乘坐同一线路的反向公交车回去。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想回去， 两手空空的我怎么回去？ 我拿什么回去？ 面对骆雁玲， 我这个样子回去， 我要有多么地无地自容？
我一直往前走， 再往前走， 步速很快， 比平常都快， 像是体内翻腾的血液在推着我快速往前走一样。 天气已经见好， 行道树已经被洗刷干净， 街道也被冲洗得一尘不染，人们开始出来活动；云层里透出一缕缕明亮的光线， 能见度很高， 可以看得很远， 诱使人想走很远的距离， 想去很远的地方。 我现在就是这样， 想走很长的距离， 想去很远的地方， 但是我的内心又极为清楚，我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去到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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