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戏言

      岚音六岁入梨斋学唱戏，班子里没人知道更没人想知道她从何而来有为何入了这个行当，师傅每日除了教她唱念做打外再无一句他话，师兄弟们平日里有说有笑亲昵的很，可彼此心里都清楚，班子里成角的就那么几个，等到到争起上台机会时这些亲昵的兄弟哪个都不是个善茬，单看倒了嗓子的小师叔和走路不怎么顺溜的师傅就能知道这行的水也深的吓人。好在岚音是园子里唯一的女子，师兄弟们还算照拂，日里只会开点不痛不痒的玩笑再无其他出格的事。这帮毛孩子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岚音是园子里唯一的姑娘那可是园子里的准旦角，她在日后可是有大用处的。

        时光飞逝，日复一日的拉筋开嗓枯燥又磨人，大火熬煮着混杂在一堆的人们，才进园子时的不适、新奇、期望等等带点色彩的情绪全都被熬成了虚渺的泡沫，时间长了免不了熬丢很多东西，这让人觉得日子没了奔头不知道该往哪走，却不敢停下脚步。岚音的小师叔常同他们这帮小辈说：“这日子对谁都不会留一丝情面，它把人们牲口似的赶到齿轮上，拿着破鞭子又催又打，纵使你有一肚子的怨气可你又不知道该对谁撒，人人都得玩命的跑，只要稍有懈怠就会被卷到齿轮里碾压的骨头渣都不剩，人啊总得学着咋样能跑的快点。”岚音将小师叔的这番话一字一字的镌刻到心尖上供奉起来。为了能跑的快些，岚音下了苦功夫，十六岁的她终于跑到了台上，跑到了众师兄弟的前头，跑到了小师叔林玉致面前。

        听戏的人都知道林玉致自从被搭档的亲师哥毁了嗓子后性格变得古怪多疑，与旁人接触少之又少，每日除了给后辈讲讲戏就是把自己锁在屋里一折又一折的写新戏。林玉致的戏写才子佳人写忠臣义士，可他写什么戏都苦涩的人心肝发颤，岚音常听旁人说当年风华绝代的林玉致玉娘子怕是被当年的事伤的五脏六腑都同苦胆一般了，所以写出来的戏都泛着苦涩。

        岚音敬佩小师叔，从来不去打听林玉致的当年事，岚音觉得自己唱了师叔那么多折戏，她懂师叔林玉致，更懂当年的玉娘子，她知道师叔的戏没有一折是写给别人的，全部都是写给当年倒了他嗓子的那位师兄的。真情化在戏言里借着岚音的口唱给当年人听，岚音知道听众们能听出来戏中情意几何，但她不知道师叔的当年人听的出这写戏人的心事心思后信还是不信。岚音常可怜师叔为戏子，演尽世间百态万象唱遍佳偶悲欢离合，心中人却不知他情意，只知戏中之言虚情假意错杂当不得真，只知再好听感人的戏言也不过撇竖横罢了。

    二胡咿咿呀呀的拉着，台上光艳的伶人一抬手一回眸没有一字一句眼里却道尽了凄凉，朱唇轻启了了几句，使得台下看者掩面抹泪，那声音像是银丝儿带勾似的牵人思绪，戏中情节字字句句缚人心肠，惹得人久久忘不掉此情此景忘不掉梨斋的肖岚音记不得当年玉娘子。

                        二〇一八年二月十九日赠玛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