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天空

笑对天空

岁暮的光阴，总是来的分外急促，时雨时晴，树上的叶子似乎也沾染了太多的郁结，三三两两，趁了黄昏时的凉风，在空中，在草尖上，在水里，伴了深邃的季节的意思，让人觉得想要沉默，也想要深思。漫天凉意，接地而起，气温以肉身可以感知的沉着一天天下降，我缩了缩脖子，想起仓皇过境这个词儿。

这半年来，我稀里糊涂的经过了太多的事情，有段时间，还真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惯性式的一步接一步往前走。只是在潜意识中有一种固执的念头在支持着我，告诉我绝不能退缩，也不能害怕。我没有时间去想一想，到底是什么力量，但是这种力量让我自然地保持了一个姿态，抬头微笑，面对天空。有时觉得这是面对生活的姿态，其实我很清楚，我仅仅是在老老实实面对她和我自己。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快要穷死了，傍晚时分，我饿着肚子经过那条卖吃喝的长街。街道真长啊，快活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灯火通明的餐桌前——有的坐在门外临时添加的桌子前，边吃边聊，有的正商量着吃点什么，厨房里锅铲碰着锅边的声音，沸油催熟食材的声音，专门放给顾客吃饭时听的音乐舒缓而有情调。这些声音都刺激着我的胃在抽搐，然而我只是加快了脚步，我的衣袋里再也摸不出一张可以供我饱吃一顿的纸币。我微笑着走过那条长长的街道，恍若是一幅画，我只是画画面上点缀上去的一丝背景。

后来，还是那条街上，我走过一家店铺的门口，一样是黄昏，我看见那店门口簸箕里新出的炉灰上铺着一层毛豆荚子，青翠欲滴的豆荚在干燥的炉灰上安静的看着我。我突然想起正是家里地头的毛豆可以吃的时候了，然而我却是没法回去的。一瞬间似乎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但是我禁止我自己想下去。我带着足以籍慰我内心平静的东西，大步向我要去的一个朋友家里走去。我想到他可以接待我，让我坐在风光里，喝点什么，陪我说说话。虽然我也可以选择自己去吃点什么。

我不怕，我知道我可以安静的走在这条漫长的路上，有时轻松，有时沉重。后来，我也仅仅是想起，在我没有钱可以去吃一顿饭的时候，其实在那条街道不远的一些地方，还有人愿意给我一些我身体所必须的热量。我也曾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没有想到过去找他们要顿饭吃，然而我自己也无法确定的给自己一个回答了。我只是满足于有人愿意提供给我一顿饭，仅此而已，至于我自己究竟会不会去一个愿意给我一饭食的地方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我知道自己没有钱了。甚至只有吃一顿饭的钱，可是我又必须请人吃饭的时候，我平静的点了我要请的人的饭菜，然后告诉他们，我前面刚刚吃过了，这回真吃不下了，有时我会说自己刚好没胃口，顺便做出一个斯文人该有的样子。然后安静的递烟倒茶，自己也抽两根烟，好像饭后消食的样子。但是我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也并不觉得这样就委屈了自己。所以我一样真诚的微笑着看着我请的客人。高高兴兴的陪着他们吃完这一餐。

虽然时不时的要因了经济篇而闹的手忙脚乱的，有时略显窘迫。但是我还是能够和朋友一起时在有限的范围内并不吝啬。我会舍不得打车然后步行去我要去的地方，然后在碰见熟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保持微笑，微笑着问好，微笑着告诉对方的问话，然后微笑着道别。继续走自己的路。

现在想起这些事情，有些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所尊敬的朋友们，其时或者并不清楚我这些可笑的心思。我让我至今庆幸不已的是，只是我可以保持这种微笑，去面对生活中的所有来自外界的风风雨雨，而我自己却也并不会觉得难过委屈。有些事情却正在发生，然而我也一样可以微笑着去面对。

我一直很喜欢梭罗在《瓦尔登湖》里面把“经济篇”作为整部书的开头。如今我也可以云淡风轻的和别人谈起一些让我曾经害怕过的话题。我就想，有时候，在你平静的时候没有想到过的情况突然出现了，然后当然会大吃一惊，但是在吃惊的同时，或者我也会害怕，但是我可以不会手忙脚乱，我在这个时候，可以冷静的做出判断，然后去做出应有的行动。这么想着，也终于感觉到我在精神上也可以说是成年了。这个季节似乎也并没有我感觉到的那么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