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2回,作者曹雪芹提到了一个人:许由,并且把其排在了陶渊明、唐伯虎和祝枝山的前面,究竟这个许由有何德何能可以排得那么前?
晋朝的皇甫谧曾在《高士传》 中这样写道:
“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於沛泽之中。尧让天下於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於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於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由於是遁耕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亦名许由山,在阳城之南十馀里。尧因就其墓,号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绝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今河南登封箕山槐里村)。为人根据正道立身行事,不符合正道的位置不坐、不符合正道的食物不食用。后来,许由隐居到沼泽地当中。尧知其贤德,欲禅让帝位给他,于是说:‘太阳和月亮都相继出来了,而火烛虽然没有被吹灭,但是它的光芒又怎么比得上太阳和月亮呢。雨顺应时节而下,而人民还在地下引水灌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由您登上帝位,天下就会变得更加安定;而现在的我却还占着您的位子,真是太不应该了,请让我把天下交给您吧。’
许由说:‘您治理天下,天下已经太平。这个时候您还让我来取代您,我是为了追求名声吗?名声这东西,不过是事物的一种称呼、叫法而已。我难道是为了追求这种称呼吗?鹪鹩鸟在深山老林里筑巢,不过只需要一根树枝就足够。偃鼠在河边喝水,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您还是回去做君王吧,我这种人对天下无用。厨师就该做厨师应做的事情,就算做得不是那么完美,也不应该由本来负责主祭的人越过自身的责任范围去替代’。
所以,许由没有接受尧的禅让,迅速逃离了沼泽地。在逃离的路上,他遇到了啮缺。啮缺问许由要去哪里。许由说我要离尧越远越好,见啮缺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就解释说:‘尧知道贤人对天下有利,但是他不知道贤人对天下也是一个祸害,这只有不那么看重贤人的人才会明白当中的道理’。
后来,许由隐居在嵩山颍河旁、箕山的山脚下,终身都不愿意再置身于天下间的名利场。没想到,尧又征召许由去当九州长。许由根本不想听到这种消息,听到之后赶紧到颍河洗耳朵。当时,他的好友巢父正牵着牛到河边喝水,见到许由在洗耳朵,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由回答说:‘尧要征召我去当九州长,我十分厌恶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要洗耳、清除掉这些恶心的消息。’
巢父说:"你不愿意接受官位,就隐遁到一些交通不便的地方,这样别人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了。你现在大谈特谈洗耳的原因,这是另外一种追求名声的做法。我的牛如果喝下你的洗耳水,真是玷污了牛的嘴巴。"于是,巢父牵着牛到上流去喝水了。
许由死了以后,埋葬在箕山的顶峰。后来,这座山被命名为许由山。尧因为觉得许由的墓就在箕山,所以封他为‘箕山公神’,像祭祀五岳一样祭祀许由”。
由上面我们可以看出,许由正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提到的“逸士高人”。古往今来,多少帝皇家子弟为了争夺帝位兵戎相见、斗过你死我活,但都不见得能荣登帝位。相比较之下,许由想当上帝皇就容易得多了,毕竟是尧主动禅让给他的。
不过,许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登上帝位的机会。在世俗的人看来,他的一生是没有作为的、没有惊天动地的伟大功绩,但是许由却以六根清净的仙风道骨、被历代的高人隐士所尊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至美至洁的文化气韵,秒杀那些名利场惺惺作态的市侩之徒。
曹雪芹把许由写进《红楼梦》、并把他排在陶渊明、唐伯虎和祝枝山前面,就是因为这三个人曾经也是追求功名的,而许由是从来不追求功名的。曹雪芹写许由,是希望能警示世人要努力成为下一个许由。《红楼梦》中贾家、史家、王家、薛家和甄家的败落,都是因为置身在名利场、留恋荣华富贵,不舍得抽身。如果他们能有许由的觉悟,早点从官场全身而退,悲剧的结局一定会改变,一定会如许由般活得逍遥自在、自得其乐!
可惜没有如果,贾家、史家、王家、薛家和甄家的败落是物极则衰的“不道”。曹雪芹是用忏悔的心态来写《红楼梦》的,因为他们曹家的盛极而衰也是不遵照“道”的必然结果。
在忏悔之余,曹雪芹的心中其实一直住着一个许由,在许由的身上,有曹雪芹的精神向往。如果能像许由一样远离名利场,安安静静地活在自我的小世界该是多好。就算是居住在陋室,就算只有粗茶淡饭,但因为精神富足所以也能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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