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惊慌，常渊表面却不动声色，淡然回应：“据我所知，乌贼属于海洋软体动物，遇到强敌时会以‘喷墨’作为逃生的方法并伺机离开，它跃出海面时具有惊人的空中飞行能力。它们平时生活在大海深水区，但雌雄同体的乌贼会到浅水湾产卵，产卵后的乌贼将在近海大批死亡。”
服部柳苍：先生的意思是，乌贼最好待在深水里。
常渊：乌贼在深水里最安全，但是要传宗接代却必须冒险到浅水区，以自己的生命去完成遗留后代的任务，最后像武士一样死去。所以看起来，它们确实有着武士般的精神。
服部柳苍：（不由感慨起来）是啊，要么深藏起来不留痕迹，要么为了任务光荣死去。它们是海洋中的武士啊，是悲剧的武士，也是可敬的武士。
常渊：它们虽然有武士的精神，却不像武士。
服部柳苍：哦？那它们像什么人？
常渊：当然是忍者了。它们藏身黑暗之中，偶尔现身，只求完成任务，不求有人知晓。默默地存在、默默地死去。
服部柳苍：（兴奋地直拍大腿）先生，你实在太懂了。没错，它们正像我先祖统领的忍者。虽然那时的武士们非常看不起行事不走常规的忍者，但不知多少艰险困难、忍辱负重的任务都是由忍者完成的。尤其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也许未来的希望，恰恰需要寄托在这些忍者身上。对了，先生，不知您对“墨鱼”怎么看？
对方的这个问题让常渊心中顿感纳闷，因为“墨鱼”就是“乌贼”的别称啊，这种常识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常渊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即回应说：“‘墨鱼’也不过是‘乌贼’中的一员，没有什么了不起。与其他‘乌贼’一样，该出现时就出现，该隐没时就隐没。”
服部柳苍闻言立即起身向常渊深深鞠了一躬，郑重相告：“那我等待着‘墨鱼’出现的时候，只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恐怕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如果先生能控制‘墨鱼’出现的时间，希望让这时间提早到来。”
常渊也恭敬回应：“放心，我会尽力而为，但也要顺其自然。”
“当然，顺其自然、不露痕迹，这是很必要的！”服部柳苍说罢，便告辞离去。
常渊此刻完全明白了，他本来布置有关日本历史的书籍在屋内，就是想误导服部柳苍，他常渊可能是“深水乌贼群”的一员。其实这个布置非常冒险，真正的“乌贼”本应是不留任何痕迹才对，怎么还会故意暴露出自己对日本感兴趣？可是这服部柳苍大概是自知末日将至，病急乱投医，居然就真上了常渊的当。
不仅如此，服部柳苍死马当活马医，居然来试探常渊是否他要找的人。这反而让常渊猜出，服部正等待一个代号叫“墨鱼”者来接头，而服部的所有挣扎都是在争取“墨鱼”出现的时间。他现在如此急不可耐，看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要发生什么变故，而这变故是服部所无法阻止的。
可惜，常渊很清楚，日本特务的接头必然会有特殊的方式或者暗号，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他虽然暗示自己与那个“墨鱼”有关，却没有把握去冒充“墨鱼”骗取情报。
常渊正烦恼之时，突然发现芳羽与宋懿然失去了踪影，他心中大惊，知道这两人可能是看服部老鬼子在这里，便前往日军司令部伺机夺取情报。常渊现在顾不上多想，就凭这两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到毫发无伤地进入魔窟？他慌慌张张地出门往敌人司令部而去。
虽然这条路与服部老鬼子归去是同一方向，但常渊凭借非凡武功，成功避开了便衣特务保护下而漫步返回的服部柳苍，先行赶往司令部。
眼看前方就是目的地，却见浓烟冲天而起。常渊大惊，难道芳羽她们居然跑到里面纵火？常渊正在思索如何混进去一探究竟，却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芳羽。他跟着芳羽来到僻静处，见宋懿然也在此等候，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司令部内的着火，与芳羽和宋懿然完全无关。那是吴石群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服部柳苍不知何时即将归来，而守门日军始终无懈可击，情急之下他只好让钱克故意在服部办公室附近房间内设置了定时纵火装置。
结果，不到一分钟，大火燃起，浓烟弥漫。日军司令部内顿时乱作一团，紧急撤出的紧急撤出，救火的救火。而守卫服部办公室的日军士兵明明已经被浓烟呛得直咳嗽，却还是在坚守着岗位。
可惜，躲出楼外公开露面的吴石群早就料到了日本兵的固执，他也没指望这两个日本兵真会被吓跑，而钱克早就戴好防毒面具，手持匕首趁着浓烟出击。
当日本兵们已经被浓烟遮住视线，被火焰扰乱了心神，平时看来懒散的钱克猛然下手，手起刀落便将两名日本兵杀死。看来吴石群招揽钱克绝对是独具慧眼，这钱克认真起来可说是出手如电、心狠手辣。
杀了日本兵，钱克立即钻入服部办公室，老鬼子保险柜的位置早就被老奸巨猾的吴石群查探得清清楚楚。按照吴石群事先的告知，钱克顺利打开暗门，找到保险箱，他便立即忙碌起来。别看这钱克是富家子弟出身，当初没少从父亲保险柜里偷钱出来，为此还特意重金请高人教他打开保险柜的方法，在戴老板手下也算是这类高手中的翘楚。
当保险柜打开，钱克先将能看到的金条都塞在怀里，又将所有文件全部取出，这就准备跳窗离去。他现在的打扮，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只要逃到僻静地，脱去面具与外衣随手一烧，再混入来搜查的行动队中就可以。至于偷来的金条与文件，吴石群在路上都安排了可靠的人接应。
然而，钱克刚要去打开窗户，就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慌忙转身，已然来不及，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钱克刚刚用匕首杀死了日本兵，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落得同样下场。
行凶者的打扮居然跟钱克极其相似，此人不去取金条，直接就要抢走文件。然而，刚才被此人虚掩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李肃进门开枪就打，那人急忙破窗而出。
窗户外是后院，如今为了灭火，人们都跑到了前门，后院几乎没有人。李肃慌忙探头向窗外看去，那神秘人早已不知去向，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李肃摘掉钱克面具，看清是同伴，立即背起尸体，又拿着所有文件，慌忙从房门冲出，一口气冲到院子里。
幸好这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门口已无大碍，只是李肃的后背被钱克鲜血染红一片。吴石群见李肃被钱克背出，便知情况不妙，上前查看才知钱克已死。他刚要接过李肃手中的文件，却正好服部柳苍归来，他便趁势将李肃冒死取出的文件，随手上交给服部。
服部见司令部大火本来大为吃惊，如今见保险柜文件都被救出，而且在文件袋里没有丝毫被拆封的痕迹，这才放心。
在李肃详细报告了自己所见之后，结合后来现场勘察，服部当即推断出，是钱克放火盗窃，却被他人所杀。如果不是李肃及时赶到，只怕凶手已经将文件抢走。
吴石群得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由暗暗心惊，不知道那杀害钱克的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遗憾未能得手“深水乌贼群”的资料，但李肃的立功、钱克的死亡，恰好让吴石群掩饰了自己。
见这边乱局已定，常渊也悄悄带着两位女同伴离开，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司令部中的尸体就是钱克。常渊急着远离现场，也没有运用他那非凡的眼力去观察。
第二天，《虚空日报》详细报道了此次新闻，并引用服部柳苍的公开声明：“多年来骚扰虚空市的匪徒‘启明星’，已经查实为行动队情报专员钱克，此次意欲盗窃日军最高机密，被日军击毙”云云。
听到报童的吆喝，常渊出门买了份报纸，看清内容大吃一惊，急忙回家告诉芳羽与宋懿然。宋懿然得知“百灵”已死，不管对方是叛徒，还是烈士，想起他们多少年前的并肩奋战，她都不由悲从心来。更何况，这次盗窃“深水乌贼群”情报，还是芳羽与宋懿然要求钱克去完成，这让宋懿然对故友之死更加愧疚。
常渊与芳羽却心存不解，因为他们都知道钱克并不是“启明星”，顶多是一个长期与组织失去联系的“百灵”，怎么会被敌人当作是真的“启明星”？而且无论钱克是不是叛徒，他都是在行动队的命令下伪装“启明星”来与宋懿然他们联系，钱克一死，等于钓住宋懿然与芳羽的鱼线就断了，敌人会不会傻到杀鸡取卵的地步？
让常渊他们更为苦恼的是，如今敌人内部唯一的线索已断，他们要想取得“深水乌贼群”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此刻更为沮丧的其实是吴石群，大半夜他在自己屋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四大亲信中他最信任的就是钱克，偏偏钱克就这样死在他吴石群策划的行动中。究竟是什么人杀害了钱克？难道是真的“启明星”所为？他究竟是谁？莫非确实潜伏在行动队的四大亲信之中？
就在这时，吴石群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问是谁，却无人回应。吴石群顿时紧张起来，急忙从枕头下拿起手枪，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移动。来到门前，借助台灯的灯光，他猛然发现下面门缝处不知被谁塞入一纸张。
吴石群打开纸张，看清内容心中惊喜参半，立即不顾夜深，召集剩余三名亲信开会。睡眼朦胧的亲信们就这样从各自卧室被叫出，好在他们早就已经被要求住在司令部内，这才能以最快速度赶到吴石群的办公室。
当吴石群向他们三人展示了纸张，三人都目瞪口呆。纸张上写的消息实在令人震惊，但所下的命令也确实令他们振奋。于是，没多久，更多的小特务被叫醒，他们拿起所掌握的各种枪支，跟着吴石群往服部的新办公室兼卧室奔去。
日本士兵刚想阻拦，就被不知多少枪口指着，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随后，吴石群便粗鲁地重重敲门，直至将服部柳苍吵起来。
面对部下的无礼，服部柳苍正要呵斥，却听吴石群冷冷说：“服部将军，你是让我在这里跟你说吗？如果说错了什么，影响了别人，我可概不负责。”
听吴石群如此说，本来有几分心虚的服部柳苍只好让他进来，而赵晖等三位亲信则率领特务们守住门外，与随后赶来的日军们对峙。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场景，汉奸走狗们居然敢和以前的主子们硬刚，实在是匪夷所思。
关上门的吴石群冷笑着面对满怀怒气的服部柳苍问：“服部将军，你是不是有一个秘密电台和上海联系。”
服部柳苍：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吴石群：电台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得到的消息好像跟我有关系。
服部柳苍：什么消息？
吴石群：冈村司令应该通过电台告诉您，要立即向附近的国府人员投降，千万不要让虚空市落入红色军队的手中。这是来自重庆的秘密指令，你们作为战败者必须严格执行重庆的命令。
服部柳苍：（大惊）你是怎么截获这份电报的？再说了，就算我要向中国国府人员投降，也不是向你这种南京分子投降。在中国人眼中，你们是汉奸，怎么能够代表中国接受我们的投降？
吴石群：（不慌不忙亮出了委任状）看清楚了，这是国府给我的委任状，我现在是国府军的上校团长，绝对有资格代表中国接受你们日本的投降。
服部柳苍：（惊怒）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哦，我明白了，你看风头不对，早就暗中勾结了姓戴的。
吴石群：什么勾结？那叫弃暗投明。总之，如果你不把虚空市的统治权和部队指挥权交给我，就是违背重庆的命令，那么你的部下将无法接受战俘待遇，后果你是知道的。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就真的不想让你的部下们回国了吗？你们日本未来应该会很缺人的，不是吗？
服部柳苍：（愈加愤怒）你好无耻，居然用我的部下来威胁我！
吴石群：彼此彼此，你去乡下围剿时，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论无耻，我比你可差远了。
服部柳苍：哼，好，我可以把手中的一切权力交给你，但是你能守住这座城吗？它可是在八路与新四军活动区的交界处。
吴石群：以我的能力当然守不住。但是你们的冈村司令，命令你们在国府军队前来交接之前，务必帮我们守住城，并阻止八路和新四军夺取虚空市。这个密电内容，你的冈村司令同时通知了国府方面，戴老板则派人通知了我。
服部柳苍：我已经封锁了你们的对外联络，你还能接到姓戴的命令？
吴石群：当然。别忘了，戴老板这里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黑妖狐”。
服部柳苍：原来……原来是“黑妖狐”帮了你们。
吴石群：对了，戴老板还找你要一样东西，你不交出来，一样回不了国。
服部柳苍：你还要什么？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吴石群：包括“深水乌贼群”的资料吗？
服部柳苍：（故意装糊涂）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吴石群：你以为你们那点小把戏能瞒过我吗？戴老板需要这个东西，你不把它交给我们，难道要交给八路吗？
服部柳苍：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你让我怎么交？
吴石群：（不耐烦起来）你别跟我耍泼皮，这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没有“深水乌贼群”的资料，我会申请把你当间谍对待，那是注定要被枪毙、回不了日本的。何去何从，你要想清楚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吴石群的咄咄相逼之下，服部柳苍犹豫再三，只能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恭敬交给他昔日的走狗。吴石群看清文件信封上用汉字写着“深水乌贼群”，不由欣喜若狂。他拿到资料，一改刚才的嚣张态度，还说了几句安抚服部柳苍的话语，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走，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服部柳苍露出的诡笑。
其他三名亲信得知老大拿到了“深水乌贼群”的资料，都个个欣喜若狂，争先恐后与老大分享其中的内容。虽然其中并没有潜伏者的照片，只有文字叙述，但内容十分翔实，该潜伏者究竟是什么身份、多大年级、家庭情况、特长弱点，都记载得十分详细。
然而，孙雨渐渐皱起了柳眉，她神情的变化落入吴石群眼中，他立即询问原因。
孙雨便直言不讳：“这份资料应该是交给日本间谍来处理的，那为什么会用中文书写？老大，你可能上当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