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浅谈

作者: 大张_b2a8 | 来源:发表于2018-05-24 09:24 被阅读26次

    1976年我从上海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专业毕业,所谓的“文化大革命”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一个月后毛泽东逝世,不久四人帮被捕,运动才算结束了。

    我们一共有男女7位同学分配到福建省水电厅,专门从事援建赤道几内亚水电站翻译工作。1980年我跨洋过海到达这个中非弹丸小国,说他小,汽车两小时就到达边境,人口30万,还不如我们一个普通县城的人口。

    我的任务就是每天上班给当地民工记工,翻译现场经理的工作安排,分配民工工作。

    赤道几内亚原来叫西属几内亚,1967年从西班牙独立,故而和西班牙还是有不少联系。在我居住的院子后面就是西班牙教会援助的巴塔师范学校,从校长到任课老师都是清一色的西班牙白人。

    我下班后到学校听课,他们平时也无处消遣,常到我们大院喝点啤酒,吃点中国菜,不久我们成了好朋友。

    援外两年一晃而过,我也在学校听了整整四个学期的语言和心理学课程,那个西班牙教导主任把该发给学生的教科书,字典一本不少的全部免费赠送给我。当然他也没有少吃中国的牛肉罐头,青岛啤酒把他的肚子灌的圆圆滚滚。

    援外任务完成,西班牙语暂时派不了用处,幸好我平时一直没有放弃过英语学习,通过考试我被安排到上海外国语大学出国人员部学习英语。那是1984年,联合国计划开发署委托上外主办的语言强化培训部,我在那里培训了两年。

    毕业后面临着新中国的改革开放,福建省电力局开始引进日本和美国先进的发电机组 ,并且从世界银行贷款修建华东最大的水电站闽江水口电站。我成了省电力系统唯一的英语翻译,既要担任水口电站的翻译 ,还要负责华能长乐火电厂的翻译。一时间分身乏术,忙得不亦说乎,晚上必须自修英语,准备第二天翻译可能会碰到的专业词汇,与会者不是专家就是我的上司,翻译不出来就很改尴尬了。

    虽然商谈的基本上是水利电力方面的东西,头疼的是一共要涉及六七十个专业,水文,土建,化工,电力,地质,哪一个专业都够我受的。

    世界银行项目谈的最多的是金融财务,环保评估。回报率—rate of return 还有单利和复利,中文我都搞不清楚。

    碰到个别省里领导接见,口若悬河,喋喋不休,引经据典,翻译要随时应变。

    陈彬樊副省长接见外宾上来就说喜欢开门见山,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经验,我硬着头皮说当我们打开大门 立即可以见到高山,外宾面面相觑,不知为何物? 我立即重新翻译成 Lets get down on business. 他们才恍然大悟。西班牙语是 Vamos al grano.

    当翻译最怕跟着主讲人的语言直译,尤其是中文翻译到外文,上面那句话的翻译就是被主讲人的中文误导了。

    有一次省长接见西班牙驻华大使率领的经贸代表团,接见大厅橱窗里竟然悬挂着一把宝剑。我担任首席翻译,外宾嘟嘟啷啷不得其解。省长胡平很平静的解释说:在我们合作的道路上还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的困难,我们要用这把宝剑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一刹那披荆斩棘我不知道如何翻译,灵机一动我翻译成我们要用这把宝剑开山筑路,勇往直前。外宾听到我翻译后莞尔一笑,气氛融洽了不少。我却已经是汗流浃背,脚底发软。

    我记得有一次接待西班牙斑马电视台台长,他笑着对上广电副总经理说了一句西班牙歇后语:Arriba cana abajo gana, 之后他看着我,料想我翻译不出来。我略微思索以后翻译成:可怜白发生,有心力不从。副总经理开怀大笑,他也咧着嘴坏笑。

    我一生中最难的是给武汉大学的教授担任专业课翻译,学生是厄瓜多尔国家电力公司的工程师。讲到了水轮机,发电机和励磁机的专业知识。这本来是我熟悉的领域。可恨的是个别武大退休教授犹如在讲台上给中国本科生授课,语速很快,不给翻译思考和喘息的机会,一讲半天4 个小时,搞得翻译精疲力竭。

    因为学了外语,总是替别人做嫁衣裳,即使曾经做过一家西班牙上海公司的总经理,也搞过很长时间的外贸,一直和外语打交道,自然离不开翻译,前前后后不知道做了多少场翻译,也不知道翻译了多少篇文章,有英语的,西班牙语的,还做过葡萄牙语和意大利语的翻译。九十年代意大利大赦,很多中国偷渡去的福建人急忙委托家人办理当地居留需要的公证文件,省翻译协会委托我把这批公证文件翻译成意大利语。没想到2017年我到意大利旅游,居然碰到一家福建人在当地开餐馆,闲聊起来发现他们的居留公证文件是我翻译的。这世界真的越变越小了。我还翻译过五部美国电影,两本外国童话故事。

    做了那么多年的翻译,若要问我翻译的真谛在哪里? 我还真说不出来。唯有一点肯定的是,翻译之妙

    存乎一心。这个一心就是你对外语的理解和母语水平,经过这一心,转变成你自己的文字或口语表达出来就是翻译。对外语的理解不会有太大的偏差,母语的水平却因人而异。前辈林语堂完全不懂外语,但他却可以凭秘书的直译翻译出不错是作品。鲁迅是学医的,也做过文字翻译,不过他翻译出来的东西于现代翻译语言上风格炯异。故而一部好的作品可以一翻再翻,前翻和后翻也各有千秋,很难说谁高谁低。我在复旦大学的邻居蒋学模先生翻译的基督山伯爵确实翻得好。他是经济学教授,在那么短的时间拿出了这么一部译作,而且是从英语翻译成中文(原版是法语),语言流利,译意准确,至今谈起还津津乐道。

    如今外语好的人不少。但是外语好,母语也好的人不多。这是个硬伤,孰不知要做一个合格的翻译必须要有好的母语。这就难倒了大多数人。我曾经在阿根廷碰到一个中国女孩,从小生长在阿根廷,口语讲起来溜得不行,自我感觉优越。可是仔细听来,语言肤浅,重复啰嗦。让她翻译一篇小东西,我必须从第一句开始改动,直到最后一句。好的翻译就是简单明了,一篇译作仔细推敲都有改进的地方。古代听说一字先生,重要翻译也是一字千金。

    现在退休了 就在家里写写回忆,看看美剧和外国小说,随手可以发现翻译错误或措辞平庸,粗制滥造,毫无美感。然爱莫能助,唯求安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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