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国斌,照例是经夏祥林介绍,照例是在牌桌上。时间应该是2021年。如何认识的祥林,自然也有故事,然而说来话长,且略过不提。
尽管是打麻将,但四个“赌徒”都会写文章,手不空嘴空,少不得要谈文学。国斌一开口,便觉得时空转换,像是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像是面对一个激情四溢的文学青年。“青年”也是光头,记不得说了些啥,反正令人心生亲切,如“天王盖地虎”对上了“宝塔镇河妖”。总而言之,在市场经济的语境下,对文学的看法仍然比较“纯”的人不多了。
牌局尚未结束,忽然想起原《金堂报》主编钟智勇提到过李国斌。智勇说李国斌是癌症患者,教师,出过书,还喜欢摄影。摄影这活儿,爬山涉水,东奔西走,靠的是体力。此外,在荒郊野外活动,不能按时进餐,还得耐得住饥渴。智勇评价道:李国斌精力之旺盛,之跑得,根本看不出得过癌症。又想起别人说这家伙出过一本书:《我的学生我的班》。这年头出书不算稀罕,有的书废话连篇照出不误,而国斌这本书却受到了北大教授钱理群先生的肯定,钱先生还亲自撰文推荐。钱理群先生是我非常敬仰的学者,尽管至今没看过国斌的书,但对国斌其人,自然会高看一眼。如今,在麻将桌上,面对面坐着,我把他与传说中的李国斌对上号了。
摄影途中国斌的癌症是2004年确诊的,叫做NKT淋巴癌,乃数十种淋巴癌中最凶险的一种。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三年,然而十九年过去了,国斌仍然活蹦乱跳,背着相机满世界跑。十九年来他的病复发了五次,其大肠已经全部切除,但是他一脸阳光的模样哪里像个病人!
地方小,国斌自然也听说过我的“大名”,没过几天便约我谈文学。在我看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就好,谈文学未免太夸张,甚至显得幼稚。君不见现如今作家假货太多,其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你才是作家,你们全家都是作家!”成了最讽刺的笑话。我还见过那种纯粹以营利为目的,开口闭口不离文学的门外汉。
但毕竟那家伙身上有当年文学青年的影子,我还是去了。
那天的谈文学,从头到尾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就是听国斌念。一篇接一篇念他写的散文,中气十足,激情澎湃,边念边挥手以加强语气。我数次试图插嘴,提出我对文章的看法,便是犹如用一袋泥土截断滚滚洪流,根本没有用。他把准备好的几篇文章念完后,终于轮到我开口了。有趣的是刚刚提出一个问题,他立即就要解释自己的意图,一说又开始滔滔不绝。
我非常理解,这是一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在后来的交往过程中更进一步明白了什么叫“竹筒倒豆子”。国斌就是那种喜欢直来直去、竹筒倒豆子的人。他的“竹筒”里哪怕有一粒豆子没倒干净,心里就憋得难受,非倒出去不可。问题在于,这人思想活跃,性子急,别人刚刚说起一个话题,他的“竹筒”又满了,不倒不行了。于是我郑重地告诉他: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不善于倾听。朋友之间闲聊,一定要学会倾听,一定要时不时交出话语权。
国斌的毛病在刚健那儿也得到了印证。刚健请他喝咖啡那天下午,他又约了我,改在离我家小区最近的半日闲喝茶。刚健说,广州部队战友会周年大庆,请国斌摄影并制作相册,从此好多战友都成了他的好友。他是个性情中人,啥都好,最讨厌的是喜欢喧宾夺主。
我笑了。
国斌事后解释:我不是喧宾夺主,是着急,急于说明自己的想法。
我又笑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急性子。
刚健还说,有本事的人都有怪脾气。
这话我高度赞成。
说回到金裕大酒店,继续喝酒。
我注意观察,林大姐讲话时,国斌想插嘴,但一直忍着,忍得很辛苦。
我还注意到,林大姐口口声声“李老师”,非常尊重李国斌。
这是个有时候很“讨厌”,却值得钦佩的人。
早年的学生成了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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