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家老五出生了

2000年我家老五出生了

是的，没错，我家是超生游击大队。

我的老家在南方的小村子里，自我记事以来村里人口普查登记只有200号人，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嘛，村里有祠堂，有庙宇，还有祖谱……这么说大部分南方人就能理解我家为什么会生那么多小孩—续香火，必须要生男孩，而且是男孩越多，家里在族里的地位越高，在我父母生了老三就是男孩的时候，他们才会心一笑。

有一次我和隔壁家的男孩子打架，隔壁爷爷说：别说些有的没用的，有本事搞死我家孙子，我家孙子有五个多，劝你还是乖乖的，毕竟你家才一个儿子，怎么搞事情，都搞不过我家……

当天晚上我很开心，因为我的爸妈吵架了，只要我爸妈吵架，我的老爸就会摔碗，开心的是不用洗碗，因为我是家里孩子们中的老大刷锅、洗碗、扫地和放牛都是我做，也就是现在人说的大姐姐从来没有玩具，需要做家务照看弟弟妹妹。

后来没多久我妈妈的肚子就大了，亲戚朋友都开玩笑说我妈妈是老母猪下崽，肯定又是一个女儿，看他家妇女的脸，都没有笑容，如果是个儿子肯定笑开了花。

过了一些日子，老四妹妹出生了，妈妈那天晚上哭了一晚上，老四妹妹接回家原本按照村里的规矩会放鞭炮，通知全村的人，意思是我家又添新成员，大家可以来我家吃喜糖看小宝宝。但是因为是个女儿，这套规矩直接被我父母略过了，七大姑八大姨劝我父母把孩子送出去，说孩子已经有四个了，要怎么养？家里就那一亩三分地。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慢慢的我发现爸爸没在家里种田了，他买了一头牛，那时候村里只有三五头牛，大家穷买不起牛。那头牛我只有一点记忆，因为牛没在我家养，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是二爷爷借的房子给我们住。牛就在对门家爸爸的好朋友家养着，爸爸朋友我们喊他大伯，如果按族里辈分喊人，我们就喊他大哥。牛给大伯用，唯一的条件是要帮我家无条件的耕地。爸爸开始长年在外，那些年爸爸给我留下的唯一印象是下雨天就撑把黑色的雨伞回家，渐渐的我家有很多把一样的黑色雨伞，天一放晴爸爸就出门，邻居们问我：你家爸爸又出门了，他干嘛去了？我重复妈妈的话：我爸去挣钱买糖果给我们吃。慢慢的老爸挣了点钱，下雨天只要听见摩托的轰隆隆声，我就知道老爸回来了。老爸的摩托车是村里第一辆摩托车，我也就没听见那些风言风语：你妈妈是猪婆下崽生好多孩子……

过了一年，我家开始建新房子，那时候我上二年级了，有家庭作业，但家里的碗筷还是我洗，我那时候特别不喜欢小孩哭，他们开始哭，我就开始撒谎：妈，我去爷爷家问这道难题……然后我就逃之夭夭……

新房子建好了，老五也要出生了，我也有了小学里的大哥哥大姐姐同学一些玩伴，下课放学我不直接回家，会去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比如掏鸟窝，陪他们放牛，去主人放弃了的西瓜地捡西瓜，还有捡南瓜，还玩泥巴……

老五出生头一晚，我妈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我不敢进老妈他们的房间，老爸告诉我那句经久不衰的话：我的好琳仔（老爸一直把我当儿子养，一直喊我叫仔。）你是家里的老大，你要担起很多的责任，妈妈这是要生孩子的前奏，我明天早上带你妈去医院，你就是家里的老大，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喂饭、洗衣、喝水、家里卫生都需要你来搞，有什么不会的就去找你奶奶，但是尽量别去打扰奶奶（家里一直是这样，从来不麻烦爷爷奶奶，尽管他们有时候没有米揭锅问大姨家借，他们还是不麻烦爷爷奶奶。）总之一句话，我的好琳仔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说完爸爸就去打那个村里只有三台电话的电话，（第一台电话在村长家，第二台在我爷爷家，爷爷是工程设计师，第三台就是我家的。）我隐约听见电话里传来：生、孩、子……其实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不知道，只觉得我妈妈又要生小孩了，然后每天又有小宝宝哭闹。

第二天早上，爸爸很早就起来了，煮了一锅稀饭，没做菜，我和弟弟妹妹四个吃了一天的咸菜就稀饭。爸爸骑着摩托后面带着妈妈，妈妈手里抱着小毯子，摩托后座用弹力绳绑了些东西，我也不知道绑了什么。爸爸喊醒了我，叫我起床洗衣服，洗完衣服带着老三去上学，老二和老四在家。因为我是老大的原因，老三因为是男孩，所以我们两个人才去上学的，老二是女孩，老四是女孩，而且老四不到上学的年龄，老四是女孩会照顾小孩子多一点，所以她们两个在家。中午放学，我和弟弟妹妹们吃了早上老爸煮的稀饭。

下午放学，我和同学和大哥哥姐姐们约好了去农场捡南瓜。放学回家看见我家门口围了好多人，大家嘴里都嚼着糖果，我没进去妈妈的房间就知道生的是个男孩。我把老三放大厅，七大姑八大姨说：琳琳，你不进屋看看你妈妈生的小弟弟吗？我没理他们，照旧去厨房拿了个蛇皮袋，径直的离开了家和小伙伴们集合，他们在村西头的大树下等着，集合的时候我分发从桌上顺来的糖果，他们都笑着说：你妈生的是男孩子吧！我点点头：快走，快走，挺远吧……

捡南瓜回家，大家都散了，天也黑了。老妈在床上躺着，喊我过去；我笑呵呵的走过去：妈妈，生了个弟弟吧，真好！我会帮忙洗尿布的，我会努力做家务，我会听话，我会照顾弟弟妹妹……妈妈说：琳仔呀！我知道，你最乖，龙头撑的好，后面的弟弟妹妹才会带着跟的好，你爷爷今天很高兴，比生老四的时候高兴很多，我今天也高兴……哦，你去厨房帮你爸一起做饭。

我乖乖的来到厨房，老爸在炖猪蹄，高压锅里面不知道在熬什么，反正闻的好香，老二在生火，我自觉的蹲下来煨炉子炖高压锅。老爸说：今天弟弟妹妹们都吃饭了吧？你下午放学去哪儿了？你们还没冲凉吧？我笑嘻嘻的讲着：我和大姐姐去农场捡南瓜了，捡到了三个，都不大。弟弟妹妹们没饿着，你早上煮的稀饭我们都吃了，等会我就带他们会冲凉……爸爸没有夸我捡南瓜的事，但他一直保持着笑呵呵的表情。

那一年是农历五月，双季水稻的早稻成熟了，本来是我妈一个人收割水稻的，因为生孩子，所以爸爸没有出门挣钱买糖，在家收割水稻，见我爸七分田两三天田里的水稻几乎没割的样子，我主动和躺床上坐月子的老妈说要求帮忙收割水稻，后来老妈很开心的和老爸商量，他们同意我上田里，用镰刀割多少没关心，但这份心要保护好。于是我开启了七岁别人没有的童年，早上洗尿片和七个人的衣服，上午去田间收割水稻，中午洗尿片，下午收割水稻……

老四在第二年去了上学，老爸就再也没去外面挣钱买糖果了，因为家里住上了新房子，他们理想的两个儿子也有了，老爸因为是知识分子，老校长要求他去学校教师，老爸又有了一门技术可以挣钱买糖果给我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