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老家又传来坏消息,本村同姓的一个哥哥,在打工时,四个人抬一根木头,其中一人跌倒,另外两个人及时脱身,他被木头砸中,送医院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我和老妈通报了这个消息,老妈十分难过。
我们俩家,几十年来,一直要好。
小时候,我天天跟着他们哥俩屁股后面,他们哥俩又待我极好。偶尔欺负我一次,必备他们父母责骂。记忆里,有一次我和二哥发生点矛盾,大娘直接把二哥打哭了,气的二哥好久不搭理我。
很小时候,我家没有搬出去,大家庭一起过日子。我们俩家住很近,所以经常走动。
大娘是山东人,年轻时一个人来东北逃荒。经别人介绍,和大爷成家过日子。大娘能干,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小时候一听大娘说话,就笑的不行。
大爷身世悲惨,很小时候,生父抛妻弃子,另有新欢。他小脚儿的母亲领着兄弟二人来东北逃荒。流落到我们村子,被一个汪姓独身男人收留。这个东北爷们,对他们孤儿寡母又是极好,老太太索性把俩个孩子都随了老头姓汪。
二人身上,有着山东人的共性:吃苦耐劳,为人真诚,精打细算,所以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小时候,妹妹体弱多病。有人告诉我妈,找一个身体结实的女人,收我妹妹做干姑娘,干妈就会把病痛带走。大娘听到后,满心欢喜,一口应承下来。说自己养了俩个男孩,没有女儿,将来老了,都没女儿送终,一直心里难过。这次有个女儿,简直是开心死了!可惜妹妹内向害羞,迟迟不好意思开口叫妈妈。大娘很是失落,但一直牵肠挂肚。没事就来我家,姑娘长姑娘短的叫着,抱着妹妹,亲如己出。妹妹过生日,她要么送来一些鸡蛋,要么用围裙兜来一些素馅饺子。所以,我最爱领妹妹去他们家玩。每次去,都非常高兴。
他们生了俩个孩子,这次意外是老大,我不敢推测老两口的心情,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生最煎熬的事情吧。
老妈知晓之后,一直念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多好个人啊,还不到五十岁。小两口和和气气,从来不打不闹。特别能干,一年都不闲着,农忙结束马上去打工,一点脾气没有,人缘很好……
晚上回家,老妈跟我聊天。同村人讲,大娘哭的眼睛跟核桃一样,大嫂像疯似的,同村人去吊唁,无不泪水横流。
在农村,男人是一个家庭的脊梁。男人没了,家就倒了,真不敢想象他们以后的生活。失去亲人的痛苦,我刚刚经历,希望时间能抹平一切。死去的人,早日往生极乐。活着的人,更好地活着。
前几天,村子里,又走了俩个老人。
一个是我们老邻居,老郝二大爷,不到七十岁。一生勤恳,不善言谈。任劳任怨。唯一爱好,抽旱烟。常年劳作,即使是冬天,也去山上捡柴火,卖钱。大女儿是我小学初中同学,学习极好,现在是小学老师。去年,二大娘去年直肠癌刚手术完事,在家修养。二大爷就不小心,被牛顶了一下,胸口剧痛。坚持不了,去医院查一下,结果发现了癌症晚期。住院一段时间,刀口没完全长好,就出院,只为了快点干完地里的农活。村里人看着他,这样拼命劳作,背后叫他铁人。事情过去了一年多一点,驾鹤西去。
前院老高大娘,80多岁。三儿俩女,丈夫死了很多年了,一直独居。前些日子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癌症晚期,回家十几天,就西归了。
加上上半年走的,前院何爷,村东头李奶。
老人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随风飘零。
原本一百户人家,鸡犬相闻,热气腾腾的小村庄。随着改革的推进,城市化的进程,孩子们上大学和打工,相继离开。村子里面没有了年轻人,也不见了满街的小孩子打打闹闹。村子失去了生命力,一点点枯萎凋敝。
村子,作为中国曾经最原始、最基础的神经末梢,承载了太多人的命运。我提到过的这些逝去的人,他们基本上和现代化无缘。没用过,甚至于没见过奢侈品。没去过电影院,没主动去过饭店吃喝,没坐过飞机高铁,没用过坐便、淋浴,甚至于没出过远门。
他们,从出生,就活在这块土地,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不曾有任何怨言,不曾有任何奢望。活着,夫妻和睦,孝敬老人,子女听话,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春天,门前那片稻田,彻夜的蛙鸣,是我梦里最美的交响乐。播种季节,只见一个人操纵的冰冷的手扶拖拉机,在天地间孤独来回轰鸣。完全不见了,人马欢腾,全家总动员,热闹且充满喜悦、幸福、喜悦的集体劳作。
夏夜,没有了萤火虫飞来飞去,更没有了追逐萤火虫的孩子的大呼小叫。曾经在马路中间拉一块大白帆布,全村人齐刷刷到齐一起看电影的场景,像梦一样虚幻且不真实。
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一个个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也就此不再有人记得和提起。
什么是幸福?丰富的物质生活,真的就幸福了?把所有人,都绑架在高速行驶的经济马车上,把每个人都变成赚钱机器。去承受高房价,高教育投资,高工作强度,终生奋斗在找钱的路上,这就是幸福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慢点走,请等一等灵魂。
这就是中国的另一面吧,也是最真实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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