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草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草地也不能随意走了。

崇州的工地周围原先是一片菜园，去年被推土机推平后，没几天就撒上了草籽，过了一冬，这些草在三月里就已经浓稠得很了。

想是近水楼台，我便常在饭后牵着狗到草地上走走。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铲草的工人有时半个月来一次，有时一两个月也不见来，有些长势喜人的，就足足有一人多高了。

狗是最欢喜来这种地方的。当我站立在草地中央时，它会以我为中心，顺时针或逆时针地转圈，疯跑过一遍又一遍。我数了数，有二三十圈它方才停下喘口气。它的智力顶多算是人类两三岁的样子，每天喝足吃饱，再到这草地上撒撒泼，这一天就是完美的了。

它跟着我小跑跳过荆棘，我领它到开阔的地方任它自在欢腾。这片草地我们已经走了很多遍，角角落落它都很熟悉。

我们一起踩过清晨留下的露水，奔跑着路过开了星星点点野花的草地。发现了一朵、两朵花，我们一起停下来观察花的瓣数，叶的脉络。

风从东边吹过，带来了甘甜的桂花香。就在离我们十米外的地方，那满树满树的黄，花瓣遮住了叶的绿，我们一起停下来深呼吸，只要几口，就把这棵树放在记忆里带走了。

草地中央应该是以前菜园的中心，这里常见散落的魔芋，有最近刚翻过土的痕迹，叶子被推倒在一边，裸露的根上滴答着水珠。

就在这里，我看见了一棵紫薇。她藏身在草丛里，不到我的膝盖处，差一点我就错过了她的花期。她终没有躲开我这个熟人，我不得不停下来，抚摸她柔弱的花瓣，称颂她的美丽与芳华。

我和狗都在转圈，它在和蚂蚱跳舞，而我在寻找最浅处的出口。四周的荆棘太厚重了，它们像是一列士兵，手牵着手保护这片荒芜，而我这个入侵者，正好寻觅荒芜。

我们一拍即合，我走过它们短暂生命中的一刻，而它们也见证我生命中的一刻，我们彼此存在，彼此依偎，又和睦地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我在这片草地走了那么久，每天都能发现不同于昨日的样子。而我见到的每一个人，却未曾发现他们同昨日的区别。或许是人变换的太快，让我来不及审视，或许我们彼此都只是匆匆而过。

我带着狗跳出了那片草地，我们的速度太快，惊起了一地的飞蛾，它们受了惊吓在空中乱舞，找不到原来的处所，又被飞扬的草屑蒙住了眼睛鼻子。

我上了岸，回过头来看它们。我默默地对它们说：“不要急，只需尘埃落定，只需气定神闲，家永远都在那里，直到草地消失的那一天！”

我走过草地，走过曾经的菜园，走过沧海和桑田，未来，这里又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