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曾经美好,因为那时少年。
秋末的阴霾还未散去,早晨浓浓的雾霭环绕在红色砖墙砌成的三十二度斜顶宿舍楼上,一只被漫漫长夜饿醒的灰雀小心翼翼从瓦缝里探出又小又尖的脑袋,一双灰蒙蒙却又透着机灵的圆眼睛一边适应光线的刺激,一边恢复对食物的搜索功能。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机械铃声震得宿舍整面墙壁瑟瑟发抖,苍白的石灰碎片从灰雀脚下扑簌簌飘落,马骁裹着被子打了个翻转,将身体扭向里面,以躲开从上铺重重踩下还带着热气的臭脚。
“起床,起床,……”一副还带着童真的嗓音尚未传到紧压在枕头上的右耳,马骁就感觉到被子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小布一手指着马骁赤裸裸的身子,一手夸张地掩嘴而笑,马骁一个激灵,劈手夺过被角,胡乱盖在身上,小布早已一溜烟跑到门外。
马骁坐着,闭着眼睛听楼道里、楼顶上噼里啪啦的穿鞋声、走路声、说话声、铁架床和斑驳的墙体摩擦声、头顶上女生宿舍的笑声、尖叫声,用了大概两分钟时间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正在发生什么,然后用二十秒穿上裤子、袜子、鞋子,又用了十秒穿上秋衣、毛衣,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捋着夸张地从中间炸开的长头发,踩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夺门而出,年久失修的宿舍门哐当一声在他身后悲哀的合上,可怜的灰雀被震得心头一跳,直直从屋檐下跌了出去。
百米冲刺的速度对马骁来说习以为常,从宿舍到教室门口不足一百米,刺耳的上课铃声通常持续十五秒。所以马骁自信满满,像往常一样,一边穿外套,一边在踏出宿舍楼梯口前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端,以抵御北方晚秋的寒意。
“嘭……”,两辆高速列车的碰撞也不过如此,在马骁正夸张地将粗乱的头发捋直的瞬间,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他指缝里射入迷蒙的眼睛。碰撞不可避免,马骁腾起另一只手臂,交叠在眼前,一边收紧脚步,一边将身体重心往右偏转,“嘭……”,马骁擦着眼前这个瘦小的人影沉重的摔倒在地上,在楼道前锈蚀的铁栅栏边停住。
“啊……”,有史以来最尖利的叫声将马骁从疼痛中拉回现实,马骁放下双臂,松开蜷缩的双脚,看到眼前歪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后脑勺。马骁暂时忘记了疼痛,手脚并用爬绕到对面,一张被疼痛和怒气涨红的小脸出现在马骁眼前。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马骁来不及看清这张是痛苦多还是愤怒更多的小脸。
“啊……哇……”小脸女生明显惊魂未定,还在持续发出痛苦和不解的呻吟。
“喂……”马骁提高了声音,“你哪里痛?”
“屁……”小脸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粗哑的嗓门一震,开始回过神来,“嘶……呼……”,强忍着痛苦和愤怒的声音从小脸女生的嘴里压抑的吐出,说了一半的词语愣是给生生咽了回去。
马骁感到奇怪。然后开始慢慢试着活动自己的脚踝、膝盖、手肘,之后将左掌心擦掉的一层皮慢慢展平,以阻挡不断渗出的血丝。“除了背部有点痛,其他还好,”马骁一边想着刚才诡异的一幕,一边自我心里安慰。
“嘿……你……”马骁不知道怎么问这个小脸女生有没有受伤,就索性站起来伸手去扶她。
小脸女生还是跟刚刚碰撞时一样坐着,好像扭住了哪里,一动就痛一样。“没事,没事……”她试着坐直,然后用左腿支撑起身体大半部分的重量,费力地站了起来。
马骁收回晃荡在半腰的双手,尴尬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扶你,走,去医务室……医务室……”
小脸女生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回话,也没有理马骁收回后擦干净血丝又立马伸出的双手。脚步很小心,似乎踩在新结的冰面上,小脸女生左手理了理散在额前的头发,右手按在腰部后面,似揉非揉地延伸向下,脚步踉跄的往前走。
马骁盯着洁白的两只板鞋一前一后缓慢移动,不敢眨眼,也不敢说话,他生怕哪一只绑了整齐鞋带的白鸽子忽然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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