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
我是一个对绘画艺术一知半解的门外汉，如果不是昆德拉的指引，我根本不知道那位擅长画脸的艺术家培根是谁。也就是说，我是通过读昆德拉的小说才“认识”画家培根的。
当我看到培根的画时，我真的有些惊呆了，他的画颠覆了我的审美标准，我必须用作家教给我的新的绘画语言去观察、去审视。当我看到画家将一张张“残缺”的脸展现在我面前时，不由得想起当年莫奈他们的画。
马奈《草地上的午餐》
在“印象派”尚未被人们接受时，他们的画人们怎么看都不顺眼。最有争议的是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作者把着衣服的绅士与裸女画在了一起，许多人认为不成体统。但是作家佐拉指出，在当时的鲁佛尔宫博物馆里就收藏了50多幅穿衣服和裸体混在一起的作品。
由此可见，画这样题材并不是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印象派）的画法，他们的绘画语言打破了写实主义的常规。“行家”们怎么看都不顺眼，看不顺眼，就是画的不好。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他们还想用比别人“画的更坏的方法来引人注意”。这些行家认为，“印象派”运用的“条件色”，损害了物象本身的完整和清晰。所以是不好的画。
培根自画像
那么，我们今天看培根的画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呢？我想，多数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些惊恐变形的脸，的确让人难以辨认。然而，仅仅凭着一般人的审美标准就能否定画家作品的艺术价值吗？当然不能。即便能够欣赏的是一个绝对的小众，也不能否定画家在艺术上的创新。
作家昆德拉，就是一位这样的欣赏者，一个培根的“铁粉”。培根的画，有时竟然会给他带来创作“灵感”。昆德拉认识一位漂亮的女孩，这个女孩曾被警察找去询问，问的内容都是女孩与他的关系。按理说，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在这次被询问中，女孩受到了惊吓，胃肠出了毛病，每隔几分钟就要去一趟厕所。
毕加索作品
昆德拉说，他认识女孩很久了，她聪明，个性非常风趣，情绪掌控和穿着打扮总是近乎完美无瑕。
他在文章中写到，“厕所的水箱的流水声一直没有停过，而我突然很想强暴她。而不是想跟她做爱。我不想要她的温柔。我想把我的手粗暴的放在她的脸上，在那瞬间，完全夺取她，连同她完美无瑕的连衣裙和闹个不停的肠子，连同她的理性和恐惧，连同她的自负和不幸。霎时间，我想要拥有她，连同她的粪便，连同她无法言喻的灵魂。”
听听，这是多坦诚的流露！如果不是亲眼在作家的书中读到这样的段落，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心目中的作家昆德拉说出来的话，我更不敢相信这是他当时出自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想把突兀暴烈的手伸向那个美丽而又善良的女孩，他想强暴她！然而，这是事实，是真相，是昆德拉内心曾经有过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说，画家培根的作品，那些歪斜变形的脸中，也包括作家昆德拉的脸在内。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突兀的手势，以手的动作去破坏别人的脸”。
莫奈《印象.日出》
不由得想起另一件往事，多年以前我的法学老师曾讲过这样一段故事。一个居民委主任到一个住户家拜访，发现他们家里屋总是挂着一个门帘子，感到很好奇。终于有一天，她趁主人不注意，突然揭开了那个帘子，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她看见，这家主人年近八十的老父亲正在水盆子里洗屁股，原来老人有痣疮。她的突兀的手势，让她自己和老人都很尴尬，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了隐藏在帘子后面的秘密。却让老人尴尬的无地自容。
我常想，昆德拉的过人之处在于，他比我们更能读懂培根的作品，比我们更早的看到了画家在作品中所揭示人性丑陋的一面，尽管，这里也包括他自己。培根那些画，甚至引发了他的创作灵感，让他敢于挑战自我，写出有灵魂深度的小说来。
培根的作品
我常想，绘画与写作一样，它的魅力不在于像照镜子一样去描摩，这样的描摩随便找一个美院的学生都能做到。绘画的魅力在于创新，培根的画就是通过学习毕加索等人艺术手法后的创新，尽管这些大胆的尝试到现在仍然不被大众所接受，但是你不能否认那些“令人惊恐”画面后的真实，那个多数人都有过的“突兀暴烈”的手，那个曾经给昆德拉带来创作灵感的东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