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上班,走过家门口的小巷时,突闻清脆的鸟叫声。抬头一看,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榆树枝上蹲坐着一只只灰色的圆嘟嘟的麻雀,羽毛蓬松,小巧可爱的身子圆球似的贴在枝杈上,从上到下依次分布,仿佛经过刻意排列,如果不仔细看,以为是一片片不愿离开母体的树叶。它们有节奏地叫着,叽叽,喳喳,一只应和着另一只。那声音给冷寂的冬天带来一线生机。
在家乡寒冷的冬天,很少能够见到鸟。燕子早已在秋天就飞往南方,春夏似乎偶尔能听到喜鹊的欢快叫声,麻雀是一年四季都忠心耿耿地守候家园的鸟。特别是在冬季,万物萧条,树叶落光,唯有麻雀在树上空中地下栖息飞翔觅食,那娇小的灰不溜秋的身影仿佛不知疲倦,不畏严寒,竟能给失意的人带来些许慰藉。
麻雀虽小,但却有一身傲骨。记得小时候在夏天的午后,阳光炽热难耐,大人都这样睡午觉去了,院子里一片寂静。我们便偷偷地用短棒支起笸箩套麻雀。偶尔一只贪吃的麻雀便被套住。用线缚住那细小的一条腿,手牵着线的另一端,看它一次次飞起又被线拉下的失落,一双强有力的翅膀一上一下扇动着,直到用尽所有的力气,趴在地上蓄积力量。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抓在手里,一团热乎乎的生命显示出恐惧,那细小的爪子不住地簌簌抖动。于我们,有征服的快感,于麻雀,却是歇斯底里的挣扎。
怕它饿坏了,把小米和水分别盛在浅浅的容器里放在它面前,它却闭了眼趴在地上,对食物毫不理睬。晚上睡觉前,把它放在一个空纸箱里,里面放上小米和水,期望它趁我们不在旁边,能够吃饱喝足,第二天再飞上飞下,成为我们的玩伴。
然而,当清晨从睡意朦胧中醒来,第一时间跑过去看它时,它早已奄奄一息,旁边的小米和水丝毫未动。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怜惜,有懊悔,有自责,有伤心。一只活生生的小生命被我们屠戮了,羽毛不再光洁,凌乱地耷拉着,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灵活细小的爪子缩成一团,身体绵软无力地侧卧着。它宁可饿死也不愿吃赠给的食物。正是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去年秋天,屋子里突然飞进一只小麻雀,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怀着好奇的心情闯进一片新天地,没想到却被人类手到擒来。它再纸箱里叽叽地惨叫着,似乎想通过呼叫来寻求父母同伴的帮助。小时候亲眼目睹了麻雀对自由的决绝,便决定放了它。
当时已是夜晚九点多,我双手捧着纸盒,麻雀在里面不住地扑腾,时不时发出叽叽的叫声。走出楼门,路灯昏惨惨地照着一小片地面,周围的一切浸入一片黑暗之中。全是水泥地面,该将麻雀放生到哪里,一时间犯了难。如果放在附近,他一定会被其他小孩抓了去,或者因没有食物而饿死。沿着小巷摸黑向前走,发现前边一棵老榆树。树坑周围杂草一片,正好可以作为小麻雀的栖身处。于是便从纸盒里面抓出那个热乎绵软的小精灵,将它放入草丛中,它再次发出叽叽的叫声,似乎很欢快。
第二天早上去树丛中,发现小麻雀不见了。也许它早已飞向蓝天,去寻找它的亲人。
如今,看到干枯寒冷的树枝上蹲坐着一只只可爱的麻雀,不知其中有没有去年的那只小精灵。也许经历一年四季的历练,它早已为鸟父母,变得成熟稳重,静静地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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