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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汝心 眠他陵

予汝心 眠他陵

作者: 十七载借落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8-31 17:26 被阅读14次

    1

    全均天大陆的人都知道,天权国主与那慕容黎乃是至交、知己。每每在讨论是却总是摇头叹息,感叹造化的同时也不免为两人的情谊所触动。只因那两人确确实实的不相配!

    天权王执明乃大陆上赫赫有名的草包国主,听曲儿,斗羊,日日不思进取,也幸得天权物丰财富,有个负责的太傅,才不至于被他国铁骑踏平。与幸运的执明不同,慕容黎是不幸的。有人曾将慕容黎概括成三个词:国破、美人、箫。只需提到这三词,便知是他了。慕容黎本也是一国王子,奈何国破成了他乡之人,幸得执明赏识,做了兰台令,也从哪儿开始留下了一段传奇。

    “你们说,天权和瑶光打的起来吗?”

    酒肆永远少不了八卦,而当今最热的话题便是天权向瑶光发兵。

    “我看不一定,那天权王素来是个爱玩的,况且年前两国不才结百年盟约吗?说不定这次也就闹着玩,打不起来的。”店家边在柜台打着算盘边与客人唠着嗑。

    一青年满面风尘,喝了口酒道:“我刚从天权那边过来,王上这次似乎动真格了,将王城所有的铁骑都调走了呢。”

    “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当年执明国主为了瑶光国主又是建高楼,又是征飞鸟的,听说还为瑶光国主挡过剑,算生死之交了吧!怎的就打起来了呢?”另桌的客人疑问道。

    从天权来那人接道:“世事无常嘛,现在的慕容黎已经不是天权的兰台令了,而是瑶光的国主,而且我听说呀。”

    “什么?”便是周围看热闹的也竖起了耳朵,那人声音压低了很多,这似乎就是秘密的标配:“我听说呀,天权太傅和子煜将军的死和瑶光国主有关。”

    店家磨了磨算盘,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我还是不相信两国会打起来,只希望两位国主能顾念一下我们百姓,少些战火。”

    2

    这日,瑶光的天空乌云密布,沉重的雨水仿佛顷刻间便会如瀑布般滑下。

    天权的铁骑陈列在瑶光城下,执明身着墨甲骑在战马上,目光停留在立于城门处那着红衣的人儿身上,那便是瑶光的国主慕容黎。他曾经以为是谪仙的人儿,想着执明扯出嘲讽的一笑。

    “慕容国主倒是好胆量,面对千军万马还敢孤身迎战,是瑶光没人了?还是笃定本王不会杀你?”

    慕容黎看着眼前那咄咄逼人的执明,那人曾经最恨的便是战场了,现在他们却在沙场相见,倒也是可笑。

    慕容黎挂起一抹苦笑,道:“你我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这难道不在慕容国主的算计之中?”执明撇了他一眼,语气中尽是嘲讽,接着道:“念在旧情本王今日不杀你,还望慕容国主明日战得尊严些。”

    慕容黎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军队,嘴角再次扯出一抹笑,像自嘲,又似无奈。

    第二日,执明没有来,不是他心软,而是天权王城传来急报,而慕容黎也没有去,当然不是怕死,而是…

    执明匆忙赶回天权时王城已经破了,驻守的是瑶光的军队。不知是执明急昏了头,还是本身就不是领兵的料,他直面冲向城门,这是执明第一次经历战争,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一个个人在他的身旁倒下,他败了,损伤过半。

    一处简陋的营帐里,执明咬紧牙根,那执信的手上青筋暴起。信上不过几字:王上终究还是不像王上。

    3

    入夜,弯月挂上了塔楼的飞檐,几粒疏星也冒出了头。夜风带着寒意从窗口钻进了屋子,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房中传出,听着让人好不心疼。

    慕容黎一头青丝未系,慵懒的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内着一身红色亵衣,外又披了一件艳红打底印着白梅的绒面披风,怀里还卧着鼎紫金暖炉。

    此刻正把玩着手中的燕支箫,白皙纤细的双手几乎与白玉同色,而那同样如玉的面庞在青丝红袍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方夜是慕容黎的贴身侍卫,他看着这样单薄的慕容黎也只是叹气,从外提了一个大的热炉放在了慕容黎跟前,又取了一床薄被为慕容黎盖上。

    慕容黎探了探头,看着方夜将自己严严的裹在被子里,无奈道:“我没那般柔弱的!”说着将双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方夜没有推辞,坐在了一旁,用火钳探了探火炉中的炭火,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换血一事,但方夜,有的事,是不能两全的!”慕容黎看着低头弄火的方夜轻声道。

    方夜的手顿了顿,却仍是低着头,略带赌气的说道:“属下怎敢生主上之气,主上是无憾了,留瑶光子民遗憾罢了。”

    慕容黎看着方夜用力的戳着炉中的火炭,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来,我虽为你主,却是从未将你作下人看待的。我们从瑶光灭国无家可归,到立郡臣居人下,再到复国东山再起,这一路的辛酸苦辣都尝过来了,我想你是懂我的。”

    方夜终于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容黎,怨言道:“那执明有什么好?若真心待你,又怎会不信你!”

    说着又低下了头,嘟囔着:“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去天权,我们一起去找南陵旧部,也一定可以夺回瑶光的。”

    慕容黎看着火炉出了神“是啊,要是早知道…哎!是我贪心了,苟活之人又怎能奢求温暖呢。”

    方夜不忍的看着失魂的慕容黎道:“那主上为何又要夺了那天权?你不怕,不怕…”方夜眼神一黯,没有再说下去。

    慕容黎没有看方夜,低着头道:“怕,我怕,我怕他恨我,可我又希望他恨我,至少还能记住我。

    方夜不解:“那也不必让他恨你入骨啊,以后可还怎么解释?”

    慕容黎紧了紧手中的燕支答道:“解释?我本就时日无多了,还解释什么,不过是多一人不痛快罢!帝王总是无情些好,既然他想要这天下,便给他吧。”说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方夜眼圈微红,正欲说什么,却被慕容黎打断。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夜道:“我答应你,待将一切处理好后,我们便离开。那时你带我去找阿煦吧,我们去陪陪他。我的命是他给的,却心悦了执明,我想他会怪我,我想与他同墓。”说着双眼一阵迷离,沉浸在回忆里。

    4

    那天瑶光的天是红色的,鲜血染的红。慕容黎一身白衣,跨过一道道血痕步上了城楼,这是他亲人们殉国的地方,也将成为他的归宿。

    “阿离。”

    听着这颤抖的声线,慕容黎便知道是谁,他身子很弱的,却还能为他送行,慕容黎心里突然开始酸涩,他不敢回头看阿煦,他怕他舍不得离开。

    就算不看他,慕容黎也知道,此时的阿煦一定着了一袭蓝裳,满面的悲悯,他这竹马他最了解了。

    “阿离,你逃吧。”那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想是阿煦此时心绪也不平吧。

    慕容黎还是没有回头,颓声道:“瑶光亡了,父王他们都去了,我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世上?”说着声音里不自主的带上了哭腔。

    “你干什么?”慕容黎被突然的一拳打的有些发懵,他回过头,看着微微喘气的阿煦,质问着,这是阿煦第一次打人。

    “你何时变得如此窝囊,你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复国的希望,只有活下去才对的起你父王,才对的起瑶光死去的将士!”阿煦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向他吼道。

    慕容黎被吼的一阵呆滞,待回过神才喃喃道:“活下去?复仇?对,我要复仇,我要复国。”由疑虑到惊醒,慕容黎知道他不仅是因为瑶光,更因为他贪生。

    他兴奋的对阿煦道:“我们一起逃吧!”而此时,一直情绪激动的阿煦却平静了下来,看着慕容黎露出了一抹苦笑道:“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慕容黎不愿记得自己是怎么躲过追查的了,可夜夜的血梦却逼着他面对现实。

    阿煦死了,替他死的。

    慕容黎说,他一生欠了两个人,欠执明的情,欠阿煦的命。

    5

    窗外的弯月成功踩上了房顶,塔楼下还是灯火通明,一片华容,完全没有受战乱影响,这里是复国后的瑶光。天上的星星多了几颗,闪啊闪,好不可爱。

    这时,从塔楼里传出一曲萧声,却不是那惊艳天下的何求。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边放光明…”

    曲调高低不平,甚至有些破音。但却一直没有停止,盘旋在塔楼上空许久,一直吵到星星都下了班,月亮隐了形。

    他想他学的很像了,慕容黎轻抚着手上那只白玉洞箫,再次陷入了回忆。

    “阿离,阿离,我也学会一首曲子,我吹给你听。”执明抱着从阿离那里抢过的古泠箫向红衣人儿邀功,说着还作势吹了起来。

    只见红衣人儿眉头紧锁,在执明的箫声中,脸色像彩虹一样,五颜六色,好不神奇。

    画面一转,还是那两人。

    “阿离,阿离,这支箫叫燕支,听说可以藏剑呢!本王用他换古泠好不好?”执明手中摆弄着白玉洞箫,眼睛却盯着古泠箫不放。

    红衣人儿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要。”

    执明当然不会放弃。终于,慕容黎抵不过执明攻势,疑问道:“为什么?”

    执明眨巴着双眼,一脸小媳妇样儿,委屈的说:“本王觉得在阿离心中,本王还比不过一支箫。”

    听着这幼稚的回答,红衣人儿终是忍不住一笑,让回忆的灰白有了颜色。

    天边的白光慢慢渲染了整片天空,屋内的红衣人儿依旧靠在窗前的软榻上。

    又少了一天呢!

    6

    天权城破后,执明的军队被赶到了北方,那里是游牧民族的天地,对于外来人,特别是中垣人,他们有着很强的敌意。

    执明时刻都在备战中,几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的人从不齿于阴谋诡计,夜半偷袭也是常有的事。短短的几年,他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草包国主变成了一个历经沧桑的领袖。

    渐入冬季,北方冷的刺骨,夜里更甚,执明栖在帐篷里被夜里的寒风唤醒,便再难入眠。不过几年的时间,他沧桑了不少。

    他想他该回去夺回自己的东西了,从那人手里。若是以前,他定不会相信他和慕容黎会走到今日地步,现在想想是当时的自己太过天真罢了。

    他心计过人,他还夸他聪明;他心疼他灭国,却从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说到底人也是视觉动物罢,被慕容黎那张嫡仙的脸骗了信任。

    寂静的夜,总是适合回忆往事,那一个个人总喜欢在夜里将伤疤撕开,用咸热的泪水去浇灌。当夜终于过去,噩梦终于醒来时,才发现,进行着的现实正在酝酿着新的悲剧。

    这年冬至,雪下的很大,整个瑶光都被冰雪覆盖了,纯净的像天堂。

    瑶光王宫很静,静的吓人,另一处却是热闹。

    城门处,又是熟悉的场景,执明一身墨甲领大兵压境,雪地中的墨甲格外显眼,可惜对面却少了那抹红色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瑶光的群臣。

    “慕容黎呢?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王上…王上…王上逃了。”

    执明撇了那大臣一眼,看向瑶光的城墙,勾出一抹笑,那笑容却是未达眼底:“慕容黎,这次你又想去祸害谁为你夺回这瑶光啊?”说完不由自嘲的笑出了声,然后低头看向那些个跪在地上的瑶光大臣,眼里满是轻蔑:“那你们是想如何?投降了?”

    “国主弃我等出逃,实为不齿,我等愿追随明主,重振我瑶光。”

    那天之后,天权成了中垣第一大国,普天同庆,免税免罪,却是下了一道追捕令,而上面的人便是慕容黎,那画像比之以前执明所画的,可以说不堪入目,又怎么找的回来呢?

    7

    时间流转,岁月轻逝。瑶光境内,浮玉山腰,钻过几簇树藤便进入一片新的天地,羽琼花海里,竖着一方石碑,

    “煦离之墓,方夜立”

    黑衣人熟练的打扫着碑前的落叶,将一簇新鲜的羽琼花放在碑前,便坐在一旁,轻声述说着。

    “主上,时间过得真快,都五年了。你知道吗?当年看着雪地中的你,那样安详,我以为你只是睡着了呢!毕竟你说过什么都不会瞒着我的,你怎么会忍心不告诉我就走了呢!可那天,我却怎么也叫不醒你。”

    风吹过花海,掀起羽琼花白色的花瓣,一片白浪翻滚着,簇拥着中间的墓碑,方夜摸了摸冰冷的石碑嘲笑道:“主上,你真的可怜,你为那执明做那么多,他却是半分不知道的,甚至当初他中毒,你帮他换血的功劳都被人抢了。你为了簇拥他得天下,引了多少战火,亡了多少百姓。连最后你也为了他那你已经得不到的思念,不惜背上骂名,被你的子民所不齿,这值得吗?”

    方夜说着将头靠在了石碑上,撇头看向花海,红红的眼圈里包着热泪,却怎么也没落下,独独模糊了视线。

    “主上,这些话以前一直不敢说,现在说也没人听了,你啊,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自私的决定了别人的一切,执明国主说的没错,你算计人心的本领当真了得,你看,你都走了,却算计了多少人的下半辈子啊!”

    风很大,花浪还在翻滚,浪花里藏着那个冬天里凄凉的回忆。

    那天,是执明攻城的那一天;是瑶光投降的那一天;也是是慕容黎死的那一天。

    许久没下过榻的慕容黎虚脱的在雪地里走着,那天的他腿去了标志的红裳,着了一身少年时的白衣,几乎与雪同色,青丝未系,披撒在他单薄的肩头,一阵风将他刮倒,试了几次没站起来,便索性爬着向前了。

    他的脸已经青紫,长时间的病痛让他削瘦的令人心疼,一国之君的他就这样没有尊严的爬着,爬到了那方墓碑前,仿佛在赎罪,那长长的拖痕已被风雪掩埋。

    他靠着墓碑喘着气,进的多,出的少。

    飞雪中,他闭上了眼睛,他要睡了,再不醒来,梦中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样子。

    “阿离,你想要什么?本王统统给你拿来。”执明无拘的靠在慕容黎身上撒泼着。

    慕容黎看着那孩子气的人儿,随口道:“若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那…那本王便在宫里建一座高台。”

    “阿离的事就是本王的第一大事,便是有一天阿离想要本王的整个王宫,本王也拱手相让。”

    “阿离的心是石头做的,怎么捂也捂不热!”

    “阿离…”

    那个叫他阿离的人儿已经不要他了,那个捂热他心的人将他冻死在了雪夜。

    身偿君子情,死抵君王债,两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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