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娥姐,和我小姨年龄相仿,我妈上班的时候,她经常来找小姨聊天。
她家是单职工家庭,她母亲负责安排一家人的生活。
娥姐的大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她的小弟弟还在读小学。
那时,吃粮买肉,要用粮本和肉票。每个人的工资也是固定的。我妈是计划着过日子,开了工资先存点钱,余下的才用作生活费。娥姐家是随心所欲地安排生活。
娥姐来我家了,手里捧着白面馒头,馒头里夹着肉酱——猪肉切成小粒,炒熟后放入自己家做的大酱。肉酱的咸香味弥漫在我家小小的屋子里,诱人极了。她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和我小姨聊天。她很大方地让我和我小姨吃馒头:咬一口么,可香了,比你家的发糕好吃。虽然我很想吃,小姨会用眼神制止我:自己去玩。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你也听不懂。别的我听不懂,但小姨说:你爸开工资了?娥姐一脸的兴奋:开了,你看,肉也买了,面也买了,我妈说明天吃饺子。
小姨从娥姐家回来,告诉妈妈:姐,娥子家晚上吃面条,是过水面,还做了一大盆卤子,豆角和肉的。我妈也在煮面条,一锅像浆糊一样的软塌塌的混汤面。我妈说:记得爹说的话吧,三年干饭卖头牛,三年稀饭买头牛。那么一大家人,吃过水面,比吃混汤面费面多了!他家呀,开了工资三天乐。
娥姐又来了。手里是一个黄灿灿的窝头,窝头的圆洞朝上,里面是大酱。她咬一口窝头,唇边有一抹酱色,她把掉在手心的渣儿和唇边的酱舔进嘴里。她边吃边和小姨聊天,吃窝头时,她从来不会让我和小姨吃的。其实,我更想吃窝头,因为我家吃玉米面都是掺入三四成白面,发面蒸成发糕,吃起来松松软软的,既不是馒头,也不是窝头。黄灿灿的窝头一定很好吃,我咽了咽口水。
快到月底了,娥姐家的伙食每况愈下,一日三餐基本是玉米面,换着花样也无非是窝头,酸汤子,最后只剩下吃玉米面粥了。菜从肉到素到只有大酱和咸菜。看到我和小姨吃发糕,她会要一块,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家的发糕也挺好吃的。
月底,娥姐的弟弟闹着要吃面条,供应的白面月初就吃光了,只能去邻居家借半盆白面,下个月买粮时再还。
娥姐家的生活符合吃葡萄的哲学:吃的每一颗葡萄都是剩下葡萄里最好的。即使月末只能吃玉米面粥,也比饿着好。玉米面粥也成了最好的葡萄。人的生活理念不同,生活方式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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