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东晋时期将领祖逖他年轻时就很有抱负,每次和好友刘琨谈论时局,总是慷慨激昂,满怀义愤,为了报效国家,他们在半夜一听到鸡鸣,就披衣起床,拔剑练武,刻苦锻炼。
闻鸡起舞中流击楫的祖逖广为人知,但另一个男主角刘琨却默默无闻。事实上,刘琨也是当时难得的豪杰之士。西晋在八王之乱后又经永嘉之乱,神州陆沉,北方沦陷,只有刘琨坚守在并州(今山西),是当时北方仅存的汉人地盘。后因一直在军事上帮助刘琨的鲜卑首领拓跋猗卢被兄弟杀死,没有兵力与各族争斗,投奔辽北,在辽北的内部争权中被杀。在文学史上,刘琨也有一席之地,虽然他的诗仅存4首,却与左思齐名。
中流击楫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聪遣石勒、王弥、刘曜等率军攻晋,在宁平城之战中歼灭晋军主力,杀晋太尉王衍及诸王公,随即第三次进攻洛阳并将之攻破,俘获晋怀帝,杀王公士民三万余人。其后,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刘曜又攻入长安,俘晋愍帝,西晋灭亡。永嘉之乱中王朝的两个皇帝被北方胡虏所俘,天下震动,晋室南迁。这一天崩地解的事件引发了当时社会精英的反思,体现在文学上就是钟嵘在《诗品·序》中所说的:“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十,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傅,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先是郭景纯用隽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刘琨)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朱熹在《语类》中说:“《选》(《文选》)中刘琨诗高”。这样一个有着清刚之气的悲壮奇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永嘉之乱后东晋与十六国形势图刘琨出生在富贵之家,并非生来就悲壮,年轻时,他也和潘岳等人一样是贾谧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包括石崇、陆机、陆云、刘琨、左思、潘岳等)。《晋书•刘琨传》:“刘琨弱龄,本无异操,飞缨贾谧之馆,借箸马伦之幕,当于是日,实佻巧之徒欤!”少年刘琨就是一个轻佻机巧之徒。人没有受到打击,灵魂是不能升华的,适度的打击有助于个人成长,但过度的打击则大概率会让人萎靡不振。永嘉乱时,人命如草芥,世道艰辛,公私涂炭。在国破家亡的打击下,大部分士人都精神崩溃,南渡避难了。而刘琨这个昔日的金谷二十四蝇之一的纨绔公子哥却脱胎换骨,愈挫愈勇,孤身赴国家之难,北上迎敌。
清啸退敌刘琨在书信《答卢谌(chén)书》中说:“惜在少壮,未曾检括,远慕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之方旷。……自倾舟张,困于逆乱国破家亡,亲友凋残。块然独坐,则哀愤两集;负杖行吟,则百忧具至。……然后知耽、周之为虚诞,嗣宗之为妄作也。”此刻的刘琨对自己进行了深刻反思,在国破家亡、亲友凋残之际,终于明白年轻时信仰的老、庄等原来都不过是非常浅薄的年轻人自以为是的浪漫而已,既无力量,也不真实,更不深刻。受此深重之打击,想要扭转局面,却又力不从心。于是,种种刻骨的悲愤行诸诗篇,就有了山河破碎、英雄末路之感。《诗品》说:“琨既体良才,又罹厄运,故善叙丧乱,多感恨之词。”因为罹乱,所以深刻。
吹茄退敌最喜欢刘琨的《重赠卢谌》,全文如下:握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璆。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未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其中一联“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则令人感慨唏嘘,不胜悲怆。孔子一辈子为实践理想周游列国,却屡受打击,没有人接受他的价值观,也没有人实践他的价值观,虽“戚戚惶惶如丧家之犬”,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过,依然不受环境影响,将灵魂作为自己价值的坐标,不断地追寻。厄于陈蔡,依旧弦歌不辍。这样一个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孔子,却在西狩获麟的那一刻彻底绝望了。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没过多久,孔子便去世了。刘琨一定也体会到了夫子当时的心境,其道穷矣,所以说“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乃至于“百炼钢”终于化为了“绕指柔”,曾经的少壮不检括,曾经的清刚之气,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折磨与打击都化作了虚无。其中种种,生命的绝望,生命的彻底否定,皆不足为外人道也。
西狩获麟刘琨的转变很有历史启发意义。一个人的幸与不幸,实在不能只看眼前一时,不必太在乎眼前得失,不到盖棺不能定论。也许此刻觉得人生的处境已经苦的不能再苦了,但咬紧牙关挺下来,人生的后半场就会苦尽甘来,反倒会觉得过去吃的苦都是值得的,没有什么大不了。又或者,年轻时非常幸运,叱咤风云,养成了少爷病、公主病,等年岁渐长,就会知道要为自己的无知骄纵付出代价。人生的起起伏伏、是非祸福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知晓。同样的,一个人的人格也是不容易认清的,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又有几人能真正闻道解脱呢?所以,要论断一个人,一定不能太急、太偏颇。人生难料,要学会顺境不妄自尊大,逆境不扭曲自我,不卑不亢,体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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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271—318年),字越石,中山魏昌(今河北无极县)人,西晋政治家、文学家、音乐家和军事家。
年轻时曾为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后累迁至任并州刺史。永嘉之乱后,刘琨据守晋阳近十年,抵御前赵。315年,刘琨任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不久并州失陷,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并与之结为兄弟,后驻军征北小城。318年,刘琨及其子侄四人被段匹磾杀害。
刘琨善文学,通音律,其诗多描写边塞生活。《隋书•经籍志》有《刘琨集》9卷,又有《别集》十二卷。明人张溥辑为《刘中山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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