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七公无计破烂王
老爸捡太空垃圾出了名，业务不断扩张，一不小心进入了丐帮的专业领域，丐帮一众都囧不堪言。
在天堂里丐帮改称受赞族了，就是先拉赞助再接受赞助的意思，比乞丐文雅多了。前帮主洪七公被封为赞助来神，属于金领。又筛选了百十个没有犯罪记录的小丐带上天来，封为受赞使者，属于蓝领，依然跟着七公，鞍前马后的拉赞助，赞助来神就是族长。
七公听说老爸的太空垃圾卖了高价，发家致富了，成为赫赫有名的破烂王，抢了他们的风头，心想，还不赶紧的，来个咸鱼翻身，以正视听。这才急火火地打发十几个机灵的受赞使者去捡太空垃圾。
这帮小神来到天堂边上，脚下便是电离层。只见一派蓝色火海，烈焰滚滚，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不敢下去，他们没学过物理，不知道低温等离子火焰看着吓人，其实温度不高，虽说有很多化学活性粒子，可神仙那层皮肤早都练成了百毒不侵之惰性香皮囊，钻过去没问题的。
图一、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不敢下去
带队的是洪七公的贴身帮办，唤作忽悠使者，准仙待遇，见状咳嗽一声，发话了：“都给我听着，宝物就在下面，取回来咱也都就成了天堂巨富咧，哪个愿意先富起来，抢个头彩？”
小仙们毕竟修为还差不少火候，不免眼花心跳，狂咽口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发话，其实心里烂明白，都想叫别个先下去探探路。
环视了一圈，见大家眼睛先是一亮，又都低头不语，忽悠帮办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手捻胡须，略一沉吟，对一个瘦子说道：“猴急使者，你先下去探探路吧。”
这位叫做猴急的草仙愣是一动不动，嘴里还嘟嘟囔囔：“俺，俺昨晚没睡好，迷迷糊糊的，怕耽误了大事，还是…”
“没有还是，只有必须！”忽悠使者斩钉截铁，接着又晓以利害，“族长说了，不服调遣着，族规家法伺候！还说了，第一个捡回来的有赏，卖出去可以提成。”
“这个…”
都胡萝卜加大棒了，这位还是不买账。
“别这个那个啦，哪次吃东西，你不都是猴急猴急的第一个上，这回怎么温柔起来啦！”
众小神都一叠声起哄，快去吧你，再猴急一次啦。
不由分说，给他裹上防火神毯，捆扎结实，裤腰上拴了一根粗绳，扑通一声推下火海。
那电离层乃是低温空气等离子，看着烧得吓人，其实温度不高，那防火神毯就是个摆设，不穿也没事的，天堂主管怕草仙们没事下去乱窜，弄了这么个约束的道具，他们都是文科底子，哪晓得这个。不一会，猴急穿过了电离层，毫发无损扎进了茫茫太空。
惊魂初定，这才探头向下张望，只见玉宇澄清，四周透明，蓝紫苍穹色彩变幻，万里深空蔚为壮观，再往下都是浓厚的白云，如皑皑白雪，遮住了视线，又似涌动的海涛，茫茫无边，偶尔露出些缝隙，依稀可见到下界的星星点点的山脉和细如蛛网的阡陌。
神仙就是不一样，看得就是远。
他收回视线，忽地瞪大了眼睛喊道：“哇，这么多！”
只见云海上面的净空里，一个个造型各异的人造卫星和大大小小的火箭卫星碎片争先恐后地飞驰而过，好似在跑道上竞赛。
看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宝物，那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猴急划动手臂，猛蹬双腿，想游过去捞几件宝物，可扑腾了半天还在原处不动，绳子太紧，飞毯又紧紧裹着，有劲使不上干着急，还是先回去想想办法吧，赶忙拉拉身后的绳子，示意上面收紧绳子。
不一会，大家把他拉了上来，只见他满面红光嚷道：“太震撼啦，太丰满啦，都是宝物啊！“
忽悠帮办问明了情况，说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再跑一趟吧，先拣个大个的报废卫星回来，俺给你请功。”
猴急说，刚才绳子拉得这么紧叫我怎么够得着！大家商量好了联系方式，装束停当，猴急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
只见那绳子突突突地放了下去，不一会就绷紧了，下面还一个劲地拉，叫继续放绳子，这边四个壮汉使者拼命抵住，这才没跌落进火海。
那猴急穿过电离层，如箭矢般射了出去，靠着惯性向前飞去，加入了卫星和碎片赛跑大军，一边飞，一边蹬腿划动胳膊和手，像游泳似的想靠近一个卫星碎片，可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竟不能近身分毫，原来太空空气太稀薄，反作用力太小，还不是白费劲！
急得他哇哇怪叫：“够不着，够不着啊！”
上面倒是能听见，就是看不见。
“你把裤袋解下来套住那些宝物。”大家喊道。
猴急不干，掉了裤子成何体统，全宇宙都知道了，那不给天堂丢人吗！
“快把俺拉回去，快啊！” 猴急喊了起来。
这边拔河似的，四个壮汉一起用力，扑地一声，绳子断了，猴急哇哇乱叫，身子向前飞奔，渐行渐远，奔地球另一面去了。
图二、扑地一声，绳子断了
大家失魂落魄，半天缓不过劲来，忽悠使者叹了口气，一边埋怨小仙太粗心，找了这么不结实的绳子，一边急得直挠头：“唉，偷鸡不成反折把米。”
他哪里知道，等离子体化学活性太强了，虽说伤不了神仙驱壳，可绳子乃是俗物，经不住化学腐蚀，不一会就烂掉了。
出师未捷，先折了一员大将，众小神都坐在那里发呆。忽地，一个唤作归去来的小神一拍大腿，喊道：“想起来啦！这些玩意儿都是围着下界转圈圈的，等他们转回来，咱再把猴急拉回来不就成啦。”
他是巡逻草仙，封号称作瞎逛荡使者，经常带着小型观天镜在这边巡梭执勤，有时候也举着镜子往下看看，多少有点经验。
众神都说有理，忽悠使者赶忙派两个小神回天堂去找粗绳子和挂钩。忙活了四个时辰，一切就绪，就等猴急再飞回来了。
归去来将观天镜伸过电离层，俯身盯着太空，苦苦挨到第八个时辰，兴奋地喊道，来啦，来啦！
果然天边一个小黑影飞过来了，众神凝神观看，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个落水儿童在挣扎，不是猴急是谁！
大家赶忙那绳子头的钩子抽出，令两个力大的小神，唤作大把抓和大把捞的，抓住钩子，待猴急飞到，归去来喊出方位，一声号令，大家一把甩了出去。
只见那绳子飘飘悠悠飞向目标，无奈猴急围着下界飞行，是打螺旋转圈，还带着自转，转了一圈再回来，离天堂更远了，偏偏绳子又柔软，撒出去就不听招呼了，犹如蛇行，根本搭不上边。
这边两位力大草仙看不见目标，只能听归去来口令指挥，那就是瞎猫捉老鼠，撞大运而已，扔了十几次都不行，那猴急越飞越远，哭着嚎着又消失在深空里。
众神无计可施，纸里兜不住火了，这才回去禀报了洪七公。七公也想不出办法，将他们骂了一通，就上报了主管部门。按例，失联了一个神丁，得上报吏部备案。
这等怪事，前所未闻，吏部尚书魏征金领高仙找负责技术的大神鲁班来商讨搭救之计。
那鲁班乃下界木匠祖师爷，技术无人能敌，上得天堂，封为匠作总司的领班之神，封号是亭台大仙，所有的亭台楼阁木工活计都由他统领。按例，木匠活乃是雕虫小技，不能跻身白领，因他是工部的台柱子，这才破了例，封为白领大仙。
听罢介绍，鲁大神低头沉吟良久，摇头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总得拿出个办法来啊！”
图三、养兵千日 用在一时，你倒是说话啊
鲁班脑子里把在下界做过的那些工程全滤了一遍，都没有可比性，叹道：“俺做的工程都是实打实的，落地生根的，这猴急小仙也真够奇葩，前不搭村，后不搭店，半空里悬着，不好办啊。”
主管看他无计，只得去找东方朔商量，这家伙鬼点子多。
东方朔听罢，笑道：“俺不是理工男，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是找跨界的专家吧。”
“跨界的？谁啊？”
“匠作孔方使者啊。”
“他！能行吗？”
“破烂王，我看行。”东方朔伸出大拇指晃了晃，摆了个POSE。
主管半信半疑的，这小草仙整天忙活着做饭打嗝，不就是这点能耐嘛，也不搭界啊,本不想去找他，可猴急在下面还一圈一圈地转着呢，幸亏练过辟谷，十天半月不吃不喝还能坚持。
就这么犹豫着，转眼十天过去了，猴急在下面急唠唠的喊救命，越喊越嘶哑，越喊越凄惨，主管这才一咬牙，奔三养斋去了。
三养居士闻听此事，淡淡一笑，说道：“小事一桩，带俺去救他就是。”
主管大惊，这厮一介草根，蠢头土脸的，此等难事竟如拌一碟小菜那样简单，暗呼惭愧！赶忙带他来到现场。
居士俯身钻过祥云，探头望去，正巧天际一个黑点晃动，随着众多碎片奔驰而来，仔细端详，正是那猴急使者。
他卸下脚底祥云，放在一边，眼见猴急飞到，一头扎下去抓个正着，让猴急抱紧自己大腿，运气打出一个绵长小嗝，利用充盈真气的反冲力，一边打，一边转，瞬间完成了九十度转体，这下造型变了，头朝下，脚朝上，斜对着天堂，接着运足气又打出一个爆嗝，嘭的一声，两位就像二级火箭似的，猛地反冲奔向天堂，不一会就穿过祥云，被主管迎个正着。
那猴急紧闭双眼，双手还死死抱着居士大腿不放，居士拍拍他，附耳柔声说道：“猴准仙，没事啦，到家啦！”
他这才睁开双眼，如梦初醒，赶紧松了手，倒地便拜：“谢居士爷搭救，不然俺就成木乃伊啦。“
主管酸溜溜地插嘴道：“那倒不会，死不了，最多是植物神啦，七公他们会隔三差五给你喷营养液的。”
居士知道他说的植物神就相当于下界的植物人，原来洪七公刚传过话来，已找匠作司众神设计了专用喷枪，用来喷射做烧鸡的百年老汤给猴急补充营养，技术上没问题，这种加料方式相比下界飞机的空中加油，那可是更加稳准狠了。瞧瞧这待遇，已远远超过下界宇航员的了。
猴急却不买账，心想，整天转圈圈，和破铜烂铁为伍，喝那些万年不变的汤，还不如去下界投胎呢，庆幸三养居士出手，逢凶化吉，这才千恩万谢地赶回去休养了。
虽说出师不利，洪七公还是心有不甘，思前想后，都说万事情报为先，就派一精明细作，唤作去无踪的草仙，去跟踪老爸，看看有何诀窍捕获太空那些宝物。
临行前打报告去工部天象坊借了一只窥秘镜，按下界说法，就是个望远镜，足足有八丈长，幸亏天堂没有钣金工，用竹子做的，不算太重，派了两个小仙抬到了天堂边上，远远地观望着，就等居士出现了。
这去无踪悄悄跟着老爸，看他驾云到了电离层前，不慌不忙把脚下祥云卸下来，放在边上，一个猛子扎进深空去了，这才打了声呼哨，小仙赶忙抬来窥秘镜，俯身将镜头插进电离层，一直伸出电离层的另一头，去无踪凑上眼睛观看，只见居士进入卫星跑道，笃悠悠地飞了一会，看准一个报废卫星，一扭头打出一个绵软悠长小嗝，喷出一股气来，身随气转，犹如游泳，将脚对准了那卫星，接着丝丝地喷气，这种连串的碎嗝，乃居士独创，功夫不负有心神，他打嗝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都能把一个嗝分解成多个碎嗝，一连串地往外打，这相当于数学里把整数分解成的分数，更厉害时竟然把级数变成了积分里的单元，在打嗝界也算是里程碑式的惊天之举了。
借着碎嗝的绵细反冲，居士扭动腰肢，调节方向，渐渐接近了目标，临到近前，两脚一夹，把卫星捕获，接着一个璇子转，脚对准了天堂来处，再爆一个响嗝，这回是整数嗝，轰地喷气奔了过去，不一会抵达天堂祥云，钻了过来，再来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云端，装上脚底灰色祥云，抱着卫星，踏云而去。
远处猫着的去无踪几个看得一清二楚，都看傻了眼，张着大嘴，半天不能合拢，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抹抹满嘴的口水，赶忙回去禀报。
听了去无踪的汇报，七公愣了半天不发一语，怀疑老爸练了邪派怪功，打嗝喷气居然能如此收放自如，在太空行走如履平地，唉，我辈先祖怎么就没传下这等功夫！只能瞠乎其后、徒呼奈何啦。自那以后，对破烂王不免添了几分敬重。
自知文化浅薄，学不来这打嗝转向定位功法，又感叹手下这帮小神专业结构太窄，不会跨界，只会拉赞助，知识水平一时难以提高，实难当此大任，左思右想，又生一计，邀老爸来喝水啃烧鸡聊天，趁机洽谈合作事宜。
老爸对前丐帮帮主慕名已久，知他在下界也是自由派，就欣然前往。
这烧鸡就是下界有名的叫花鸡，整只鸡糊上泥巴在火上烤的那种，到了天堂，奉玉帝旨意，由兜率宫提供火种，烧烤之法又有不同，嫌这名字不雅，改称烧鸡了。玉帝整日里吃食神尹伊的水系列御膳，感觉太寡淡了，这下如获至宝，每天都要食一只，这鸡遂升格为宫廷特供佳品。
老爸进门一看，果然这拉赞助非沿街乞讨可比，已是鸟枪换炮，气势和在下界自是不同。
见了七公，鹤发童颜，满脸红光，遂拱手作礼道：“久闻赞助来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破烂王光临鄙族，不胜荣幸之至。你捡破烂名满天堂，我等收拾残羹剩饭无神不晓，都是天堂保洁工，缘分啊！哈哈。”
毕竟是金领高仙，见老爸用了天堂流行的雅语，赞助来神也拽起来了。
“幸会幸会！”老爸见他拽，更来劲了，“同是天堂环保神，相见何必曾相识！”
老毛病又犯了，又山寨白居易的诗了。
洪七公平时只会说快板和打莲花落，以前在下界要饭时经常用来烘托气氛的，听不大懂格律诗，赶忙打岔说：“快上水，上烧鸡！”
图四、快上水，上烧鸡
老爸一听烧鸡二字，不由精神一振，见送上的烧鸡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禁不住连咽几下口水，顾不得客套，先撕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大口，咂咂味道不错，兼有下界道口烧鸡、德州烧鸡、符离集烧鸡、四川口水鸡、海南文昌鸡和绍兴白斩鸡的味道，跨界嗨翻天了，这才说道：“好鸡，好鸡！不知族长唤在下前来有何见教？”
“岂敢，岂敢，都知你在天堂蓝领界也是响当当的仙物（注：相当于下界的人物），都称你是草仙界的达神（注：相当于下界草民里的达人），混搭界的怪才，最近又封了个无冕的破烂王，三栖明星，实至名归啊。本神想邀你入伙，强强联手，共创大业。这边烧鸡尽你吃，管你够…”
老爸见他说得句句到位，自己的特长都点到了，不免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禁不住爱屋及乌，口水犹如泉涌，连咽了几下，又狠狠咬了烧鸡一口，这才止住。
转念一想，不能因小失大，底线还是不能动摇，遂答道：
“族长诚可贵，烧鸡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老毛病又犯了，你不入夥就算了，贬人家干嘛呀！
幸好洪七公从不看外国书，更不懂山寨版裴多菲的诗，瞪着老眼直发呆，没听明白。
回首看了看身旁的师爷，那位也是皱着眉摇摇头。
不得已，老爸又深入浅出地解释说：“谢族长美意，不过，鄙小仙闲散惯了，还是自己单干吧。”
“那能不能把太空划一块给鄙族呢？”
洪七公老是云里雾里的听不懂，有些犯囧，干脆就直奔主题了。
原来这天堂有规矩，无主荒野太空谁发现归谁。就和下界规矩一样，老祖宗在宋朝就发现了西沙、南沙和钓鱼岛，这会儿谁想枪也白搭。
没承想，老爸不经意间成了天堂地主，人家赞助来神倒是按规矩商量着来，看这素养，不愧是金领高仙。
老爸话没出口先挤出一脸笑，这才缓缓说道：“我和贵受赞族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这乱掺乎恐怕不好吧。鄙人和太上老君已经签了订货合同，货供不上可不是儿戏，要受道法处置。再说啦，就是给你块场子，捡了你也卖不出去啊。”
洪七公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想，确实没有下家，人脉都在老爸手里，就再也不提这个茬了，不过感觉有点亏，白白浪费了一整只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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