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岸
当花信的棺材从对面店里被抬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的海产店帮一条鱼刮鳞。因为小街很窄,棺木向前的同时,人群开始向两旁扩散,没有鼓号乐手,没有圆形方孔的买路纸钱,就连抬棺材来帮忙的人也没有一袭白衣或黑布。周围是嘈杂的,等棺木路过,人群又快速拢合,仿佛只是一场社火表演,一切都看似正常不过。
花信死于两天前,或许更早,没有人知道,只听说她被发现时,尸首已经轻微腐烂,而房东正是因为忍受不了她房间散发出来的臭味,才在没有经过本人允许的情况下打开房间的。
南岸是一座环海的小城,人不多,地方不大,拢共就几条街便走完了。黄昏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便是南岸最热闹的时分。此时的集市街人群涌动,李婆婆家的青菜最新鲜,买上一小把回去炒着吃;张大爷摊上的大葱还挂着露珠,配上在三喜也就是我家买的鱼,一道清蒸鱼最能安慰工作了一天疲劳的身体;快到家时的路口有小女孩在卖花,也可以捧上一束回家,那沁人心脾的美丽总是无法阻挡。
回到家,吃完饭,洗个澡,人们仿佛再一次的苏醒,街口灯下的夜市是个好去处,人们摇着蒲扇,耷拉着拖鞋,啤酒、烤鱼在唾沫星子的飞舞中滋滋作响,嗯,是谈天的好去处。
南岸不大,所以南岸没有新闻。花信的死仿佛使这个许久平静的小城苏醒了过来,就连夜市也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但那些“热心”的人并不知道花信是何时来到南岸又或是过去经历了些什么。她的死令人轰动震惊,她的生却无人知晓。人们津津乐道的不过是花信死时的孤独与悲惨以及她那令人作呕却极具吸引力的腐烂尸体。
花信租的铺面就在我家鱼店的对面。她的小店没有招牌,门脸上也没有广告,从外面望进去黑漆漆的一片。她常来我家买鱼,多半是刚断气不新鲜的鱼,她话不多,放下钱,拿过鱼就离开,决不会加入到其他买鱼人的闲谈里,她走的决绝,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人们的闲谈,与这些,她从来是不屑的。
妈妈喜欢这个搬来不久话极少的邻居,总遣我把晒好的小鱼干送去让她尝鲜。
花信在卖的是照片,用她的话说,是回忆。
小店黑暗的灯光下,大片的墙壁被照片覆盖,那些照片全是年轻的花信以及很多很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花信每天就坐在墙壁前发呆,她明白那些照片是卖不出去的,就像她自己的回忆,没人来替她承担分享。
花信很会讲故事,但不是在夜市,她看着那些照片便会傻笑,然后自顾自的说起来,不管有没有听众,她只要自己是快乐的,但我想她不快乐,至少从来到南岸开始。
因为常去送鱼干,所以我常会看到这样傻笑傻坐着的花信以及听到年轻时的花信。
不得不说,对于从小生活在南岸的我,这是一个故事,而我喜欢这个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