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的诗

你们的回忆

你们的声音

你们的痛苦

我都看到了

我都听到了

我都真切感受到了

是愤怒

是心痛

是对揭示真相的渴望

内心的力量在积攒

集中在指尖

彻夜诉说

敲震灵魂

过去的不会被埋没

现在的终将成为过去

---

昨天有幸亲临国家大剧院，观看了舞剧《记忆深处》，上面那首小诗，是我假设处在张纯如先生的视角，对舞剧演绎方式的理解。本文更适合观看过整场舞剧的人阅读，作交流之用。

《记忆深处》群舞一幕

主创团队及背景简介

人物原型（之一） 张纯如

张纯如（Iris Chang，1968年3月28日－2004年11月9日），美国华裔女作家、历史学家，祖籍江苏淮安。代表作品：《南京大屠杀》、《钱学森传》、《华人在美国》等。在《南京大屠杀》一书的写作过程中，张纯如经常气得发抖、失眠噩梦，巨大的痛苦揪割着她，因而患上了忧郁症，后引枪自杀，年仅36岁。

张纯如

编导 佟睿睿

佟睿睿，国家一级编导，上海歌舞团特聘编导。2000年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编导系中国舞专业。代表作品：《扇舞丹青》、《根之雕》、《水月洛神》等。

佟睿睿

领衔主演 唐诗逸 | 饰 张纯如

唐诗逸，国家一级演员，青年舞蹈家，中国歌剧舞剧院首席，2013年舞林争霸亚军，2015年中美舞林争霸的Super Dancer。代表作品：《唐诗逸舞》、《水月洛神》、《大梦敦煌》等。

唐诗逸

观感

笔者是行外人，言语之间不一定专业，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和指点，由于舞剧还在公映期间，没有官方的视频可供笔者反复品味，所以在此仅挑最触动我的几个片段谈谈我的感想。

佟导的开头辞

先夸一波佟导，我虽然在池座，但距离舞台还有一定距离，佟导一上台，我就觉得舞台里每一个角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佟导的声音很好听，抑扬顿挫，娓娓道来。不过，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下面这句话（有个人转述的成分在，记得不是十分真切了）。其实这一下子就点出了舞剧的结构，是四个人物线同时铺开。这也是令我感触最深的一点，这是在我观看时无法言说的一种精妙。在本文最后，我还有幸向佟导当面提出关于人物线的问题，佟导非常仔细地给了我解答，豁然开朗，真想即刻拜佟导为师（笑）。

南京大屠杀牵涉的人物里面有拯救者—拉贝、魏特琳，受害者—李秀英，否定者—日本右翼，当然还有书写者—张纯如。

人物出场

拉贝、魏特琳、李秀英、东史郎四个人物出场，都佝偻着腰，缓慢向前移动，每个人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心事和纠葛，拖拽的步伐滑过的地方，都浸染着压抑的情绪。

开场，人物线同时铺开

难民的抗争

难民们一齐跺脚，此声铿锵，与背景音乐完美应和，只有现场才可感受到如此震撼。而后，大家的动作看似随机散乱，但又很快聚合到一起，拧成一股力量，成圆，成螺旋交替排布，其中有一段颇有少数民族围火舞蹈之感，以示团结抗争。这一部分很是精巧，只是笔者脑容量太小，记得画面，却记不清如何发展推动的了。这里也是我被佟导编舞实力圈粉的开始！

人声和音乐，拧做一股绳

拉贝守护难民

这里其实有一个道具用的很巧妙，一块长布，一开始是拉贝与长布独舞，后来难民一个一个进来，撑了起了一个人形方阵，方阵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化，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希望。

拉贝撑起的天空

但是，自从拉贝不得已收留了几个带枪的人，痛苦地将长布裹在身上，长布下是惊慌的难民（此处应该是暗示收留士兵被日本兵发现了），而后难民们一个一个跳进了万人坑！此堪称全场最泪目的景象之一，如我，觉得那黑漆漆的舞台下面，似乎真是万劫不复的黑洞，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难民被迫跳入万人坑

东史郎的黑化

在出战前，东史郎在亲生母亲和养母面前，毕恭毕敬，乖巧无比（此处感叹东史郎饰演者的精湛演技）。但在他的带了骷髅面具（此处暗示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同伴们张狂、野兽做派的影响下，彻底黑化了，用亲生母亲临别前赠与他的匕首，狠狠刺向了李秀英。此处群舞演员们动作的张力都很足，到后面一字排开站在舞台前，扔掉骷髅面具，狰狞肆意地笑的时候，我在台下已经入戏了，恨的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把这些混蛋一个个扔进台下的“万人坑”里。

东史郎的黑化

张纯如的爆发

黑化后的东史郎和其它日本兵将魔爪伸到了妇女们身上，李秀英也在其中。李秀英的饰演者秦熙也是非常优秀的演员，表现力很强，全身都在颤抖，奋力去反抗，让观众看到了李秀英挣扎又愤恨的状态，在唐诗逸没有出场前，她牢牢抓住了我的目光。

李秀英和日本兵

张纯如在旁边歇斯底里地制止，但是却无济于事，她只是旁观者。灯光打到舞台右侧，老年的李秀英出现了，她躺在沙发上，说着她身上刀疤的故事。张纯如奔跑了过去，痛切地坐在她的对面。如此一幕又一幕，张纯如疯狂地翻着周围的资料，把报纸一页一页贴在墙上看，又全都撕得粉碎。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张纯如颤抖地举起双手，开始写下这段触目惊心的往事。此处谈到唐诗逸的功底，她的手模拟键盘打字，我只能说，太厉害了，速度之快，情感贴合音乐之准确，前面要是有垫子我当场就。。。给跪了。（原谅笔者折腾了半天没有做成GIF动图，感兴趣的笔友可以看本文最后的B站视频—记忆深处预告片）

张纯如开始书写《南京大屠杀》

采访佟睿睿编导（导演）

到了本文的尾声了，机缘巧合，我和北航的一位同学跟随江苏电视台的记者一起采访了佟睿睿导演，往远了说，这是舞蹈圈极具才华的大佬，往近了说，这是刚刚打动我记忆深处的编导，现在细想，真是三生有幸。作为一名理科学生，未来的科研搬砖工，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到佟睿睿导演，这样的机会，怕再也难有。

毕竟不是专业的记者，别人问的问题，佟导给出的回答我都列在下面，重点当然是我提的问题啦~

-  江苏演艺集团的群舞演员非常优秀

-  看记忆深处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不看就觉得没意思

-  观众沉浸情绪里，但编导本身必须理性

-  这次舞剧，是写实的，都基于最原始的资料，《拉贝日记》、《东史郎回忆录》等

笔者的提问

佟导，您在舞剧开头提到故事的主线是拯救者、受害者、反对者和书写者，这看似平行铺开的线，但最后又交融在了一起，您是如何想到这样去做的呢？是灵感还是？

佟导的回答（有个人同义转述的部分）：

这就是舞蹈的魅力，写小说是不能这样写的，但是舞蹈可以。。。（此处笔者想给大家举个例子，张无忌看张三丰打太极拳的时候觉得精妙无比，一闭眼就忘了一大半。好吧，笔者就是想找个借口开脱自己忘了这段佟导具体说了啥）其实剧里也是有情节的暗示的，比如说东史郎生母赠刀之后，接着就到了和李秀英的对手戏。。。

笔者感悟

与大师交流，只恨自己知之甚少，不能打心底领会大师用意，以致刻骨铭心。笔者已经在深刻反思自己为啥忘的这么快了，究其因果，还是道行太浅哟。

不过笔者还是想为自己开脱一下，在佟导说，写小说不能这样写，但是舞蹈可以，我就一下子似乎悟出了点什么。舞蹈是肢体和情绪的艺术，五个主人公的虽然处在不同的时空，但是情绪是一致的，因此他们同时出现在舞台上，便会加强这种情绪，调动起观众的共鸣。尤其是每个主人公各自都演过一遍，再碰上对手戏的时候，便会合理多了，因为观众此时已经深入情境。在舞剧的开始，我其实是不能理解张纯如这个角色的意义，但越到最后就越觉得她的不可或缺，她见证了所有，她承担了所有，她看到罪恶，看到无奈，看到罪恶，看到恐惧，看到疯狂之后再燃起的可耻，她是灵魂。

唐诗逸基本是互动性的舞蹈，令人期待的独舞并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一个台阶，这个台阶，通往过去，通往记忆的深处。最后是唐诗逸带领的群舞（暗示已到达记忆彼岸，和当时的人们在一起），酣畅淋漓的演绎，最后众人将唐诗逸（张纯如）捧在高处，一个回眸，极美。让人联想到舞剧最开头是反向灯光打出的张纯如自杀的剪影，不由得痛彻心扉。

舞剧尾声的回眸

附：B站《记忆深处》预告片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333486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