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自愈讨好型人格，我终于敢骂人了

昨晚先生带我去配眼镜。

在问了价格之后，先生还有想再砍价的欲望，店员也表示价格可以再商量，于是在经过测度数——选镜片——各品牌对比——敲定等一系列耗时耗力的过程之后，进入最关键阶段：砍价。

最后的结果是一拍两散，当我恭恭敬敬把眼镜双手呈给店员时，我能感受到他已经在极力保持自己的风度，我连声低头说抱歉。

先生就这样牵着我走了，我时不时回头看看，确保店员没有在后面拿高尔夫球杆追上来背后猛打一顿。

我一边紧张兮兮地拽着先生快走，一边忍不住说他：“你可真行，人家都陪着我们把该做的都做了，到最后你说不买就不买了。”

先生理所当然地说：“买卖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价格没谈好还买什么。”

我又忍不住夸赞先生：“你这种自私的行为，我得好好学着点。”

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羡慕先生，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做决定。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比登天还难。

01

我买东西从不还价，不是因为不差钱，是因为我怕还价后人家店员会打我，我从小的购物体验就是如此。

我爸妈都是还价的一把好手，小时候他们带着我去批发市场买衣服都是本着“对半砍价”的原则，有时甚至更过分。

原本买新衣服是一件特别期待的事情，可到我这里就成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我爸妈一般先对半砍价，试探着店家的态度再改变策略。有时候我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我吓得把我妈直往外推，我在一旁见证了店家老板从笑脸迎客到笑容逐渐消失的过程，我生怕店家气不过打我妈。

庆幸的是，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也许是见到这种场景太多了以至于心生恐惧，总之，我一般买东西先问价格，只要在我可接受范围内，我都会照单全收。

再说回眼镜的事情，如果昨晚先生不在场的话，我会乖乖付钱买单走人，即使我很肉疼，但一想到人家店员都花了那么多时间在我身上，如果我不买的话，不是浪费人家时间吗？人家不是会生气吗？

我这种人可能很受别人欢迎，但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只有自己知道：累，憋屈。

究其原因，直到我看了蒋方舟在《奇葩大会》中的分享——我如何战胜了我的讨好型人格。

02

看完蒋方舟的分享，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提到的每一点我都感同身受。

她说：“在日常和朋友相处中，我发现我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会展示自己的很愤怒的一面。”

蒋方舟在后来接触到“讨好型人格”这个词的时候，她觉得非常可怕，可怕之处在于两点：

第一点是，在做什么事之前，我都会去想别人的反应，以及我做这件事情是不是在迎合他人的一种期待，我有没有符合他人的期待。

这让我想起我一直不愿提起的初恋，确切地说是早恋。

那段不成熟的恋情并不是缘起于年少懵懂互生情愫，而是因为我的讨好。

讨好谁？

讨好一个爱慕我但成绩却不咋滴的男生。

为什么要讨好？

满足他的期待。

起先我是义正言辞拒绝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他还是穷追不舍，且还从别人嘴里得知他因为念而不得导致无心学习。

讨好型人格真的好可怕，稍微一用力就会成为圣母。是的，我就被圣母了，心里想的最多的是耽误人家学习可就不好了。

于是我就开始稀里糊涂早恋了。

早恋导致我最直接的结果是成绩大幅度下滑，人生中最关键的考试失利，可能人生转折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后来他问我：“你恨我吗？”

“不恨。”

“你后悔吗？”

“不后悔。”

其实我恨透了，也后悔死了，但我不可以说，因为我一说出口，这段被标榜为最纯情的初恋就不那么纯情了，而他也有可能会失望。

可以说，直到今天，我所有的感情生活都是在不断讨好，哪怕经历了渣男被甩，到头来我还大度地祝福他，并不断道歉自己不够好。

我明明已经很伤心难过，但我却不能当着面指着鼻子骂一通，因为这不符合“好聚好散“的期许，不符合“我是个善解人意好姑娘”的人设，可没人知道我是如何熬过那段失意的日子，没人知道我有多痛苦，我也不敢说，我怕说出来会引来别人的笑话。

我渴望与人建立真实关系，但又怕这段关系给我带来的负重感，所以干脆就拒绝与陌生人开始新联系，拒绝在一堆不怎么熟悉的人之间开口说话，拒绝别人给予的关心。

我习惯保持现状，这样会让我更自在。熟门熟路，不必顾虑太多，没有新的伪装和期待，总算还有一口自由的空气让我呼吸。

03

蒋方舟提到的第二点是：

我发现在跟别人交往当中我经常是一个没有原则和底线的人，所以自己已经非常不愉快，但是不会表现出来。

最近一次婆媳战争愈演愈烈，我如祥林嫂一般处处诉说我的痛苦和无奈，以及愤怒。有人问我：“你的底线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我沉默了很久，似乎，我真的没有底线可言。

我和婆婆一直相处不好，这其中除了两人性格之外，最重要一点是我没有底线。她步步紧逼，我步步退让，怂得可怕。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答案是我没有底线，每次事情发生之后，我都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我的底线，可当触及底线的事情再次发生时，我又怂了，我又退步了，其实我最终是为了讨好老公，他也不容易，我就让步一次吧。

我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没有在婆婆面前展现，以至于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没听到彼此最真实的声音。如果我们可以当面吵一架，至少我能表达我的真实想法，但我没有，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抓狂的样子，我知道那会很丑。

我不知道下次挑战我底线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我永远都处理不好婆媳关系，硬不起来，事到临头变鸵鸟，再加上老公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一定是输定了。

小时候我就一直被父母教导要懂事，要学会换位思考，恰恰没人告诉我要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于是，属于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可以忽略。

蒋方舟说：“这个让我整个世界观非常地崩塌，就开始怀疑我前二十多年活得是否是正确的。”

是的，我也是，曾经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二十多年的世界观，轰然坍塌，那我又该怎样直面我后面的人生？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原则，而是有一个人已经摸清楚我的底牌还步步紧逼，我只好不断退让，眼看着自己的疆土被入侵被占领。至于最终我要退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

徐静蕾在《圆桌女生派》中说：“我觉得人还是首先自私一点，就是爱自己一点。如果你没有一个自私和爱自己的前提话，外部力量是很容易把你摧毁的。”

梁文道对蒋方舟说：“你要先爱自己，这不是自私，这是自爱。”

04

2016年蒋方舟花了一整年时间生活在异国，不懂当地语言，不工作，没有社会关系，不用网络，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每天只是看书、写日记、看展览。

后来她发现，在异国的一年某种程度上治愈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今年她和一位老师吃饭，对方倚老卖老教训她，她就站起来骂了对方几句摔门而出。她特别高兴，到处向朋友嘚瑟自己终于骂人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标志，标志着她终于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情商高和讨好型人格的区别在于：

情商高的人是自由的，轻松的选择是否取悦人；

讨好型人格却很难控制自己，甚至委屈自己，只为取悦他人。

几年前我在《无声告白》中看到这样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尖尖上：“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生的自己。”

我非常喜欢蒋方舟最后的分享：

我一直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价值，在他实现这个价值的过程中，他有可能是张牙舞爪的，他有可能显得很笨拙，但是如果你放弃了去追求个人的独特价值，去建造一个被人喜欢的人设的话，我觉得那其实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你吸引来的人，也不是你真正欣赏的人，因为我觉得真正能够欣赏你的人，永远欣赏的是你骄傲的样子，而不是你故作谦卑和故作讨好的样子。

我，想活得稍微不计后果一点，稍微飞扬跋扈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不讨好”的路上，我想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