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生静静地坐在阿姑的床前,淡定注视,阿姑睫毛垂帘,弱弱安憩,脸庞苍白而清秀,如月如画,仿佛人间不可方物。
四月严寒消退,晴天朗照,和盛的初春,抖动着粉色的碎花窗帘,吐露出阵阵暖意。
先生伸出长而有力的右手,轻轻捡起了阿姑晾在被褥外的纤手。
阿姑手臂一抖,眉头轻蹙,微微地张开凤眼,露出了一丝意外的欣喜,“先生,你来了”。
“怎么样,胸围还疼吗?”先生的声音低而磁哑,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衬托着轮廓分明的五官。
“先生,我是不是活不长啊?”
“不要这样想,该看的应该要去看,你为何这么执拗呢?”先生叹气不解。
阿姑苦笑了一声,“先生,生老病死,是一种自然法则,人到中年,除了稳固病情不恶化,可能治愈不复发吗?我是万般不愿意去动手术的。”
医院对于完美主义追求者来说,那是千刀百孔,摧残一切美好的地狱,对于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怎么能以残缺为苟活,阿姑自然避而惶之。
先生的挑眉越发紧锁高挑,有谁还能说服这个失去灯塔一样,单身了近半个世纪的固执女人!
“阿姑,把你的书名改了吧?“月”为阴,“夕”为迟暮,我想于你,可能不利气运。”这是先生思量已久的事情。
心存希望,怀揣美好,每个人试图从现实生活中寻找奇迹。
阿姑一脸茫然,毕竟和这个名字出生入睡了几十年。
“这个小要求总能做到吧,听我一次,阿姑。”先生身体前倾,激抖了黑白参半的头发。
阿姑轻点着头,表示答应了,往日饱满的鹅蛋脸,消瘦成小瓜子脸,她怏怏地坐了起来。
“先生,我疼,你还是给我揉揉吧!”
阿姑带着无力感,解开了睡衣的纽扣。
先生长手轻揽阿姑入怀,“是右边这个对吗?”
冰凉的胸围,瞬间有了热乎乎的气息,指腹沿着乳房一圈一圈的旋转,小硬块好像在一点一点分散逃窜,75C的胸围尽在他的大手掌握之中。
“阿姑,你家的房子比我家的房子漂亮多了,为了多姿的生活,你应该好好活着。”
面对先生的宽慰,阿姑心如明镜,她知道先生家,有好多间像她家这么漂亮的房子,只是自己没住,全部用以出租。
阿姑依偎在先生的怀里,舒眉闭目,怡神和缓,半遮半掩,流露着风韵,她心平安宁,透彻着生命的循环。
“先生你知道吗?你上次帮我揉的时候,对病痛好似撒下一场及时雨,使得疼痛缓解了好多好多...”
2.
第一次发现右胸围疼痛的时候,胀痛剧烈,夹杂着阵阵针刺,阿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敢再上馆店吃东西,也不想一个人上医院,潜意识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先生。
沉静的夜晚,没有一丝清晰可见处,黑色同样浸染着她的世界,伴着自己快速的脚步声,阿姑慌乱地找到了先生家那排铁斓珊前。
这是一座孤清宁静的小院落,有少数的蜜蜂互相嗡嗡叫唤,春天花开清香肆溢,小草遍地繁茂,一簇一簇地嫩绿,昏黄的光影下,重生的树叶在飘动,除了自然界的生物,这里俨然一个隐居世外的原始桃源。
强劲的春风凌乱了阿姑的秀发,待她杵立在红锈斑斑的铁门时,咣当一声,先生已经为她拉开了铁门。
“先生...”阿姑眼泪含含。
焦心憔悴,满目荒芜,蓦然俩相对,今夕已何年!
“先进来,再说吧!”先生牵住了阿姑冰凉的小手。
三层半的楼房,呈立体长方块,黄白相间,角落分明,大小房间十几间,独二层楼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影,这座庄严的楼房里,只住了一个人——先生。
先生的步伐稳健有力,领着阿姑径自上了二楼客厅,白晃晃的光感,瞬间晕开来,茶几、沙发、电视、一目了然。
先生为阿姑找来了他的大鞋,扶持阿姑在米色的沙发仰好,他给阿姑递上了暖暖的白开水。
“阿姑你遇上什么困难了吗?谁欺负你了?”先生深邃地注视阿姑的凌乱,他想要洞穿这颗昔日浪漫的灵魂,为何这般脆弱不堪。
“先生,我右胸围疼痛的没有办法,你给我揉揉吧。”阿姑的睫毛,挂上了剔透的泪珠。
在这之前,针扎般的疼痛和胀裂感来临时,阿姑也尝试过自己揉揉,但按摩胸围好比其它部位按摩,自己的手怎及别人的手。
阿姑是个传统的女子,她不愿意让按摩店的工作人员,或者其她女子打开自己的内衣。
就这样,第一次她感受到先生的手很大,略有粗糙,但很温暖,就像冰天雪地里燃起的草堆,炙烤着严寒的肌肤,热流扑面而来,血液翻滚全身。
由轻到重的太极手法,给阿姑的疼痛开了一剂及时的良药,肌肤逐渐松懈舒缓,疼痛在慢慢的消弥,黑夜的世界,看到了一丝光。几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先生没有喊累,没有说手酸。
3.
人就是这样,好了表层,忘了败絮的根。阿姑独断病情,此后再也不上馆店,贪恋那看起来色味俱佳的食物。
她小心翼翼地过着清明淡雅的生活,日日粗茶淡饭,青菜豆腐裹腹保平安,疼痛果真得到了缓解,病情看似无恙,阿姑细细端详自己,好像又恢复了往日顺滑的酮体。
阿姑容光焕发,精神闪烁,旅游、工作、学习、积极热爱生活...
阿姑永远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想法,她没有意识到,女人就像一只细嫩的蝴蝶,美丽而脆弱。
人总是这样爱侥幸的骗自己,阿姑仍然坚持自己的完美主义,信仰自己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沉重感再次来临,万箭扎心,疼痛爆发,阵阵切肤之疼,挥之不去,求死不能,阿姑被折磨的嫣嫣残喘。
这一次她终于放下了工作,她再也不熬夜了,她安排了有规律的生活,忌食辛辣刺激类食物,散步爬山,闲时看看书,与挚友——先生,闲话信息聊家常。
当然,阿姑做到了唯一的一次,遵从先生的意愿,改了一个很普通的书名——“小草”。小草无畏艰辛严寒,劣境知劲草,风吹不折,弱极而生刚。
4.
那天夜里的风有些任意,呜呜地狂刮,卷起的叶片在空中打转,凌乱了先生家的院落,先生临窗观望,心有浮悸,怕是要下雨了,想起屋外还有喂养的蜜蜂,先生夹裹着幽凉,迈出了房门。
铁斓珊外,时隔一年,先生又见到了阿姑踯躅的影子。
先生两手背后,霍然凛气,面对阿姑他一向是这样的温厚从容。
“先生,自从改了名字以后,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好久都不疼了,我是顽强不折的小草”。阿姑叫嚣着,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先生我是来看你的,先生我看得出来你二十年前的英容,你的气宇轩昂 ,你的高洁不渝,你的德才兼备,你的温文尔雅...不过很遗憾,我不会绘画,回去后,只能把他一字一语写出来了。”
健康的阿姑,露出了白皙明媚的珍珠牙,眼睑下的一弯浅窝,就像花瓣上剔透的露珠。
阵阵寒意透过先生的身躯,沁入心菲,先生沉闷迷糊,猪油蒙了心似的,来不及话语,阿姑拂袖而去。
5.
风一浪一浪地飘进阿姑空旷的家中,春如寒骨,黑夜昏暝,凌晨万户萧疏,空气跌到了冰点。
鲜艳的被子像凝固的血一样,覆盖在削瘦枯槁的阿姑身上,阿姑忘记了疼痛,她哮喘一样大哈着气息,呼吸急剧的透不过气来...
夜一层比一层深,陌生而静谧,氧气开始从阿姑的肺部一点一点的抽离,阿姑脑子逐渐浑浊昏厥,脸色乌青,手指头慢慢地失去了抵抗力...
那个多舛的夜里,死亡和安静好像是一回事,不同的是,不是所有的花都会凋零在春天里。
阿姑给她的孩子留下了一套房子,还有经商和做工积攒下来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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