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枫还没有回来。
卉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已经打了不下几十个电话,回答她的仍然是不带丝毫感情却又甜美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清楚地记得枫走前还对她说:“你把电影缓冲好,等我回来看。”她和卉都喜欢看电影,尤其是恐怖片。
枫不过是出去买宵夜了,怎么会现在都不回来?寝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住,本是五人间的寝室,住两个人显得宽阔了许多,开始她和枫都暗地高兴,偏偏分寝室的时候只剩她们两个人和一间五人的寝室,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此刻,卉却感到了一种无言的孤独。
风从没关好的窗户灌进来,窗帘飞了起来。白色的窗帘让卉想起枫那条白裙子。枫喜欢白色,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枫喜欢穿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配上一双红色的坡跟鞋,加上长长的黑发,很能赢得一些回头率。
卉又打了一遍枫的电话,还是令人失望的声音。她披上外衣,决定出门。
走廊很黑。
她打开了手机,银白的光照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她摸索着走到楼梯口,她们住四楼。拖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很响,踢踏踢踏...
往下是三楼。她有点冷,不禁裹紧了外衣。
今天的楼梯显得格外漫长,往下应该是二楼了。
借着手机屏幕光,她看清了墙上的牌子:4F。
她怀疑自己视力出了问题,又认真看了一遍,4F。没错,是四楼。
她有点晕了,索性又往下走。
现在应该是一楼了吧?
她又看了看墙上的牌子:4F。真是见鬼!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有种不安的感觉隐隐地包围着她,今天怎么了?她问自己。
这时,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是枫打来的!她赶紧接了。
“喂,枫吗?你怎么现在还不回寝室啊?我好担心你,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连串地问着。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喂?喂?枫?是你吗?”她有点急了。
电话那头似乎有丝丝的喘气声,听不出是男是女,她握手机的手开始冒汗了。
“喂?喂?你是谁?”她略带颤抖地问道。
许久,电话那头似乎是枫的声音:“下来。”有点沙哑,略带凄楚。
接着,电话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她惶惑地合上手机,看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半夜一点了。
深秋凉意阵阵的夜晚,汗水却已浸透衣衫。
(二)
枫还没有回来。
已经两天了,卉独自呆在寝室里,那部小巧的的手机还紧紧地握在手上,没有枫在,她哪里也不敢去。手机快没电了,她给手机换了一块电池,又重新开机。
这时,手机难得地响了一声,是短信。她赶紧打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卉,你知道枫去哪里了吗?怎么这两天都没有看到她呢?
她回复:你是谁?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她打开短信:我是林,我找枫有事,已经两天没看见她了,她怎么了?
林,好像是枫的男朋友。卉心里一阵绞痛,她没有再回答林,她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继续木木地坐着。
对了,枫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男朋友的呢?
卉想起两个月前,枫开始频繁打电话发短信,晚上也不和她呆在寝室里了,她开始化妆,穿漂亮的衣服,然后哼着歌美美地出去约会,只留下卉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寝室,枫也许感到了卉的埋怨,最近很少出门了,到了晚上就和卉一起看电影,有时就出门买点宵夜回来和卉一起吃。一切似乎都回复平静,但是这个叫林的男生是何时出现的呢?
卉这时突然发现,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枫,她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枫的,她不敢独自出门,不敢独自上课,不敢独自去洗澡,她过于的依赖枫,没有枫,她似乎连呼吸都很无措。
手机又响了,不知是不是枫打来的?卉抓起手机,看来电还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接了:“喂?”“是卉吗?我是飞,我现在在你们楼下,麻烦你叫枫下来一下,我有事找她,她的电话打不通...”
她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定定地看着这部手机,突然,她发狠地把手机砸到地上,小巧的手机在地上弹了一下就四分五裂了,像破碎的肢体。
她重重地喘气,头痛欲裂。
枫,你去哪里了?
(三)
不知是黑夜还是白天,眼前一片混沌。
卉睁开发胀的眼皮,浑身骨节酸痛得难受,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摸索着手机,突然她想起手机已经被她摔成几块,她匆忙下床,鞋也没穿就在地板上寻找手机的残肢。
还好,手机装好了还能用。她开了机,看看手机上的时间:23:56分。今天是枫失踪的第四天了,卉想去洗脸清醒一下,没有枫的日子她过得黑白颠倒生不如死。昏昏沉沉地拿着毛巾来到水房,隐隐看到有个女生站在水池边上,手里拿着毛巾,好像在洗脸。
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还有红色的凉拖,长长的头发,卉看着女生的背影,好熟悉,莫非是...她冲到女生面前,有些结巴地问:“枫?你回来了?”
女生不说话,继续拿着毛巾在脸上擦着,她擦得很仔细,不紧不慢地。
卉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继续问这个女生:“枫,你在干嘛啊,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啊!”
女生停止擦脸的动作,慢慢把脸转向卉。借着幽暗的月光,卉看到了她额头上有个黑色的,深深的洞,似乎溢满黑色的干涸的液体。
枫冷冷笑着,声音无比凄厉:“我的脸脏了啊,你看,全是血。”说罢,她慢慢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卉,卉接过来,果然白色的毛巾上有深浅不一的红色血迹,卉的嘴唇渐渐发干,喉咙发紧,她想大声尖叫,可惜像被什么扼住咽喉一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看着枫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渐渐地,她只能看到枫的瞳孔,呆滞的,毫无生气,带着诡异和幽怨。
“啊!”卉大叫着,猛地爬起来,浑身冷汗。
原来是个梦。
卉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是深浅不一的暗红。“啊!”卉又惊叫了一声,丢掉毛巾,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抱着双膝,哀哀地小声啜泣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间小小的女生寝室里,一种异样的感觉贯穿卉的全身,她抬起惊恐的眼睛,泪痕未干。扫视着周围熟悉的物品,都是平时经常触碰到的,上面似乎还留有枫的气味。
突然她把目光转到那个大柜子上,那是个木制的大衣柜。
冰凉的手慢慢拉开柜门,一阵熟悉的味道。
(四)
三星期后。
卉拿起小巧的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枫吗?怎么还不回来?我把电影都下好了,就等你来看呢...”说完,她挂了电话,接着又拨通:“喂?枫,你去哪里了?
我一个人好孤独...”就这样,她拨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电话不可能拨通,手机里没有电池。
门开了,卉警觉地缩到了床的一角,死死地握着手里的手机,狠狠瞪着来人:“你想干什么?想抢我手机吗?”来人微微笑着,说:“不抢,我不要你的手机,今天感觉好吗?”
卉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喃喃道:“枫还没回来,我等了好久,她去哪里了?”来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手里的本子上记着什么,然后就走出房门,走前还对房里的卉说:“好好休息,枫马上就回来了。”
卉看着他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而又专心地对着那部小巧的手机轻轻地说着什么。
病房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子:重度精神分裂症特护病房。
医生走出房门,门外还站着一个护士,新来的,有些好奇地问道:“张医生,里面的病人年纪轻轻的怎么...”
“哦,她啊,三周前杀了一个送外卖的女生,把尸体用钉子钉在柜子里,警方发现尸体时已经腐烂了,也是隔壁寝室的女生闻到尸臭味报的警。”
“啊,那她...”小护士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呵呵,据我这几个星期的观察,她可能从头脑里幻想出一个人来,然后又觉得“那个人’离开她了,继而发病,警察发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条沾满血迹的白裙子,另外那具腐尸不完整,怎么也找不到丢失的部分,警方想审问她,可是她疯了,只能先送来这里治疗,嗨,精神病人的世界是什么都会发生的,时间长了你就见怪不怪了。”
“哦,那她老是怕别人抢她手机是怎么回事啊?”小护士继续好奇地问道。
张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意味深长地往病房那边看了一眼,继而又说:“可能是她比较依赖那个东西吧,不过警察检查过她的手机了,里面拨出去的只有一个号码——她自己的。就连短信都是自己发给自己的。”
小护士看着医生一脸神秘的样子,又看了看那间病房,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病房里。
卉还在喃喃地对着手机说话:“枫,他们都说你不存在,但是只有我能看到你,你一直都在,是不是?”
说完,她笑了,满足地拍拍肚子:“你在这里,谁也不会知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