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又是一夜过去了，睡到自然醒的他看到宿舍窗外的天色还黑蒙蒙的，习惯性地拿过枕头边的手机一看时间，4:51.比昨晚预定的闹铃提前醒了一小时。醒就醒了吧，有困意也不敢在安心睡了，睡眠不足的原因，无非就是熬夜玩手机，越玩越精神。可他还是又习惯性地开始看微信、刷抖音，微信里除了各种群聊的各色消息，没哪个微友和他互动聊天，朋友圈里依然是被打广告的、发感慨的、各种晒的、灌鸡汤的充斥着；抖音里则是被昨夜舟姐凯旋回国的头条而霸屏着。

天逐渐蒙蒙亮了，另外几个舍友还在打着鼾声，真羡慕人家的睡眠质量。这时，他突然感到床剧烈地晃动着！半个月前刚住进来时，第一次被这种剧烈晃动而惊醒，以为要地震，后来才知道，是下铺的每隔一两天都要做“健身运动”。果然，现在这家伙肯定醒了，趁着他以为的都没醒，抓紧时间爽歪歪吧。他憋着笑，偷偷起身，悄悄伸出脑袋向下望去:只见那家伙两腿之间的被子在极速抖动着……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下铺显然被他惊扰了妙不可言的健身，却没恼，掩住尴尬很自然地说:“不怎么吧，站一天上班，腿都是酸的，揉揉腿。”

“哦，辛苦了。”他也装傻这回应，却暗自笑癫了，心说你确实是腿酸的，“中腿”酸的吧。

有了尿意，便下床小解，同时嘴巴发出条件反射的吧唧声——这是烟瘾来了！又习惯性地掏出烟盒，一看是空盒子，便懊恼地扔了。随即又自慰:没烟了正好，就从今天开始戒烟吧！可马上又感到可笑，都五十多的人了，发誓戒烟不下千次了，哪次不是不够俩小时又去买烟？越大越没出息了！果然今天依然，腆着脸向隔壁铺刚起床的要了一根烟，是“白塔山”。舒服地享受完，天也亮了，于是下楼向餐厅走去。

餐厅里吃早饭的人分散坐在各个餐桌旁，他要了一个馍、两个鸡蛋，一勺咸菜，就这些加起来才三块钱，却能吃饱，特实惠。又习惯性地边吃边玩手机，吃完饭想着去餐厅角落里的热汤桶舀点汤喝吧，汤水不亏人么。当他到汤桶那里，有个女工在舀汤，那个女人不慌不忙拿着大勺往不锈钢快餐杯里舀着汤。一勺、两勺、三勺……女人还不罢休，依然不慌不忙舀着，他急性子犯了，心里把人家骂着:你他妈快点舀啊，你是母牛吗？能喝了这么多汤？那女的还舀着，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了，那女的拿的确定是和他用的一般大的快餐杯？这他妈分明是漏了底儿的水缸！女人终于舀够了汤，真是冷货二差窍啊！竟然舀了满溜溜的一茶缸汤。这时那女人也看出他脸上显现的不满和懊恼，歉意地笑着把勺子递给他，见女人笑了，他也没气了，也回应了一下似笑非笑。他也学那女人不慌不忙打了满溜溜的汤，到了洗刷间，匆匆喝了两口，嫌烫。

“日你妈！”伴随着一声国骂把热汤泼进泔水桶里，便赶紧向车间走去，时间不早了，磨磨蹭蹭就误了班前会点名了。

说是怕误了点名，可他还是进了厕所。之所以要上厕所，不单是为了开闸放水或“开仓放粮”，还有抓紧时间过烟瘾呀！厕所还兼具吸烟室的功能。果然，厕所里烟雾缭绕，三、四十个工友们都在吞云吐雾，鼻孔里嘴巴里呼吸着空气里弥漫的烟味屎尿味混在一起的五味杂陈。他又谦卑地跟别人要了一根烟，点燃后，嘴上叼着烟，俩手扶着自身携带的水龙头在畅快淋漓地放出转着圈的泡沫……

“唉！要封路了，可能又得停几天了。这个月挣个屌呀？！”蹲坑上有人叼着烟，两手捧着手纸和手机在发牢骚。

“啊？！又要封路？日他妈这月都还不起车贷了！”

“停就停吧，歇几天也好。”

“歇你妈那*啦？有钱了是不是？”

……

厕所内和更衣室里充斥着各种叹息声和骂声。

“都麻利点！马上开机了还喷侃呢？”随着领导的催促和远处传来的开机铃，他随着人流匆匆涌进车间，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机械性的重复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