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江湖第七季征文‖散文组——9号‖《秋叶黄了》‖原创：巫山苍海

废柴江湖第七季征文‖散文组——9号‖《秋叶黄了》‖原创：巫山苍海姜

写在父亲节后——

窗前的桂花树开花了，看似以往，不像以往。一边开着，一边落着。

秋日的阳光，从顶满桂花的枝杈间缓缓的流进来，暖暖的几束。

秋天，是一个适合思念的季节。

阳台上的那把藤椅放置了很久，没人轻易挪动它的位置。暗红色的扶手磨得光滑。

我喜欢午后坐在这里。听，雨声也好；听，风声也好；晒暖也好。

一本看倦了的书搭在脸上，小憩一下。思绪被秋天的风景牵动。

沙沙的风声，敲打着桂花树的叶子，流动的阳光偷换着时间。

圆桌上新沏的龙井的茶香，终被浓烈的桂花香冲淡。

一个人的世界，是回放旧时光的电影院，任思绪驰骋，安静下的喧嚣。

很多状态，是父辈的潜移默化。坐成他们的样子，行成他们的姿势，凝成他们的神态。那种大山一样的沉稳，肃穆安详的背后，只有在渐渐老去的路上深深的体会到欲言又止的孤独。

人生几回伤往事。

一辈子总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抹不掉，说不出，日子越厚，孤独越长。

没有守在父亲的身边，送他走完最后一程，是余生藏在心底的遗憾。

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从不流泪，且更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流泪，当孤独紧噬心头的时候，感情是那么的脆弱，一个背影，一句话，一个眼神，会让人瞬息泪奔，伤心不已。

儿子常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出其不意的揭下书本，然后做个鬼脸，逗我开心一下。我赶紧擦掉流过耳际的泪水，指着浓香四溢的桂花树讪讪的说道：“醺到眼里了……”

儿子摇摇头，善解人意的转身走开，把那杯凉茶换掉，重新沏一杯冒着香气的热茶递到我的手里。

多么相像的一幕啊，有些感动一下子会让许多往事聚集在眼前。

——那些遥不可及的距离似乎缩短了很多。像春天翘首秋天；北方遥寄南方；阴阳冥冥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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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秋天。

山脚下的游云喜欢赶着黄昏，从天边悠悠的飘来，棉花团似的，从头顶浮过。碧蓝澄净的天空下，丝丝的凉风拍打着泛黄的树叶，纷纷飘落在乡间的小路上，田间地头边。

农家的小院，满院金黄。父亲坐在谷堆旁，缓慢的拣拾着谷穗。身体愈发清瘦了，面目除了素日的安详，更添几分沉静。

“不要再种地了，该歇歇了。”

“嗯”。父亲的话少了。

这句至少在十年前开始说过的话，几乎每年再重复一遍，只是这次他的回答不同了。

突然间，我多想听到他拍着胸膛，倔强地说那句铿锵有力的话：“不种吃啥？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城市消费高，房子贵，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多攒些钱，不知哪里用得着……”

看着那双枯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和青筋的手，父亲常自豪它在困顿的时候，面对着成堆的粮食，没有倚仗主人是共产党员，一村之主，探出去给他平凡谨微的人生抹黑。但也常自愧，在饥肠辘辘的日子里，没有给妻儿挣得一餐饱食，一冬暖衣。

从饥饿中走过来的孩子，坚硬了骨骼，没有丝毫抱怨父亲。

“不是咱们一家人挨饿”。

“人心比自心，吃亏是福。”父亲这句语重心长的话，成就了孩子们礼让他人的好品质。

父亲不能在风下久坐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以后，已经没有血色的脸涨的通红，干裂的嘴唇发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暮年残烛，一种凄凉掠过心头。

头顶的一排大雁飞过，留下了几声凄鸣，父亲抬头看了一下，听不到的长吁，看不穿的神情。

“扶我一把“。父亲说：

“外面风大，在院子里走走好了”。

“啥时候也怕风了？”父亲笑的古怪。

“好走的路也走了，难走的路也走了，千里万里的路也走了，怎么这一步就迈的这样难？”

父亲看着长的正旺的芹菜畦，泛着金黄色的玉米粒，挂在架子上来回摇晃的葫芦。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这个院子明年要荒了……”

“您不是说人家过日子要有烟火气，我这个院子可不能荒呀，怎么耍赖了，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等我们回来。”我在缓和悲伤的气氛。

“唉，傻孩子，人老就像油灯，油尽灯枯，自然规律。对于死，爹看得开。只少受些疼痛就好了……”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我难过的差点失声痛哭。我在极力掩饰。

原来的那间书房少有人进去了。父亲让我扶着他进去。屋子里堆满了各类吃的，是全村人送的，他一一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以后记得人家的好。

“人活到这个份上就很难得了。”父亲说：

“把那把椅子搬出来吧，还是从老院搬过来的，闲啦坐坐。”父亲指着角落里的那把椅子说。

椅子多处松动了，吱吱地响。

“还是买一把新的吧”。

“不要新的，旧的好。”

我知道父亲对它的感情，还有那支笛子。

印象中那时的黄昏，霞堆满天，落日溶溶，炊烟袅袅，父亲的笛声悠悠，时不时传来牧羊人扬鞭阵阵。母亲围转在猪舍鸡笼旁，面目含笑，幸福和安宁洋溢在眉间。那种恬淡悠然，无限意趣的村舍田园生活，那里是玉盘珍馐可相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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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流年无情。

那抹温馨只能留在记忆间，再回首，展开的是一层一层淡淡的忧伤。

此刻，父亲坐在椅子上，他看出了我的心事。

“吹不动了，笛子放在老院那边了。”

父亲也在回忆着他的从前。一缕伤感笼罩了他苍老的面容。

“人临了能记得起的事，就只有一辈子想忘确没有忘掉的事。七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唯独你二姐……”

说话间父亲老泪纵横。

有关二姐的事情，偶听大哥说过，殇于那个连出麻疹都可以要命的年代。十指连心，多少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如此坚强的父亲在弥留在之计还是把多年了的心结吐露出来。

“那孩子得了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怪病，全身溃烂，双目失明，医生说看不好了，那个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凄惨的死去……”

父亲混浊的眼泪，一点一点宣泄着心酸，一点一点抱怨着贫穷，抱怨着落后。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您要保重自己。”丈夫说。

“老了，早晚要走的。明天回去上班吧，别耽误了你们，只是干活的时候，过马路的时候，不要分心，不要想着家里，注意安全，家里有你的哥哥姐姐照顾，你们在外照顾好自己。父母在家就在……”父亲像在诀别。一字一顿，勾着我们的眷念。

丈夫在一边偷偷的抹眼泪，只几天的时间瘦了好多，他和公公一样喜欢藏着心事。

“知道的，爹，现在方便，我们走了还会很快回来的。您好好的养身体，好让我们放心。”丈夫边说边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他清楚能为父亲端茶倒水的日子不多了，回来的这些天他没让自己停下来。似乎想把走后的活干完。

“坐一会吧，公公指了指他的身边。”

父亲嗜好烟酒，这次丈夫特地买了几盒好烟。

“这是南方的名烟。”

丈夫坐在公公的身边，给老父亲点了一支烟。

“不想抽了。”公公摇摇头。

曾经因为让父亲戒烟，丈夫大伤脑筋。这次反而特意挑了几盒好烟。

明知道不好，但是还想看到他原来的样子。人总是在过分疼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纵容他的坏习惯。

也总是在不能弥补的假设中后悔。

“如果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活，我会尽力满足父亲的愿望。”这是在父亲走后丈夫常说的一句话。

丈夫珍惜与父亲相守的日子，极尽体贴。倍加呵护。

假期到了，有多少不舍埋在了心底。又有多少牵挂和愧疚，留在家乡，留在了落叶纷飞的秋天。

生活就是如此，想象屈从于现实。父亲重病，我们还是走了。父亲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看着我们远走。

他说：“不要总回来了，有啥事情会通知你们的。”父亲浑浊的眼睛再一次噙满了泪水。

“好好的，等着我们回来。”

给丈夫低着头，泪流满面。他说：“那天总有一个影子在拽着他。”

深秋浅冬，父亲爽约了。三叔说那天夜里他梦见父亲回到了老院子，敢情是取走了他的笛子。

长风潇潇，暮雨恻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那把椅子，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孤单沉寂。……

又是一年秋叶黄，似乎是种下的思念泛滥在这一季。

儿子年龄虽小，但善长察言观色。常常在我发呆的时候端茶倒水。

他说：“娘亲，父母在不远行，行孝需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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