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游曲阜,春光大好。每一寸在一起的光阴,都是喜福会一场。感恩生命中所有的爱与光明。放女儿在孔府的几桢摄影,感恩一起走过的路,每一次的欢笑,每一次的畅谈,每天清晨的呢喃细语,感恩一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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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出门,感觉到肆虐了一周多的高温终于有退潮之势。明显有风,风也终于有了滨城的气息。乘兴去生鲜市场,海边城市的市场是颇有趣味的。女儿九岁时一起去厦门,就专门去逛了当地的生鲜市场。不去一地的市场转转,总是觉得浮光掠影。当地人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有很多有意思的风情,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何这一地人与那一地人总有些区别。
东北人的市场总有响亮的东北话,和老北京市场中的京片子相比,幽默感毫不逊色。但是北京话抑扬之间有音乐般的韵律,东北话的音调没那么好听。听多了,才会知道东北话里有和北京话一样满不在乎的轻松表情。老北京的轻松可能来自于“见过”,东北人的轻松来自于广阔天地下我自岿然不动。天刮风,天下雨,我就是这样儿。想来自己终究是很有市井气的,对于各地方言,都有钟爱。早晨的生鲜和东北话一样鲜活,忍不住就买很多。回家后发现,这一天的开始,何其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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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美妙的感觉,仿佛是昨晚的延伸。昨天读完了《埃斯库罗斯悲剧六种》,想放松一下,女儿这周要读《喜福会》。还是读大学时看过,情节已基本忘却,刚好在这个放松时段看一下《喜福会》的电影,重温。片子是1993年上映的,现在看,如新。后半部和女儿一起看完的,同样是几个故事的穿插,但是电影的整体结构比《无问西东》好太多了,捏得非常紧。中间涉及到中美的文化冲突,但是电影的高明处在于,不在文化冲突这个层面着墨太多,始终围绕着女性和母女关系,从旧中国,到九零年代的美国,一直在叙述的,是女性的爱、尊严、自强、反思和觉醒,还有在这个链条之下的两代人之间的爱和传承。这几个故事不好讲,放在同一个结构下更不好讲。每个母亲,从中国出来,之前都是一部苦难史,之后都是一部奋斗史。讲哪段,不讲哪段?很难拿捏。到了女儿这一辈,故事好讲很多,有主线:ABC与上一代的价值观和文化冲突,中美两种文化的碰撞,与上代人的和解。上一代的故事中讲得最好的,是Lindo阿姨的故事,Lindo 阿姨的母亲是奚美娟扮演的,表演真的叹为观止。只有几组镜头,大部分是母亲和女儿在一起吃饭,母亲担心女儿到夫家做童养媳后不适应,被人欺负,总是像看眼珠儿一样看女儿,关照女儿种种,但是从不责备,仿佛是最后一天相处一样,看着,叮咛着。最后一天终于到了,母亲最后的叮嘱是:到了夫家要欢欢喜喜的。怎样表现送别?奚美娟把女儿送到夫家来接的人手里,转身,不回头,跑向行李车,艰难推着前行,一次也没有回头。这个离别的力量,比执手相看泪眼,不知道强了多少。后来的Lindo,是强有力的少女,自己设计脱离了夫家,来到美国,也是一位强有力的母亲。什么最有力量?爱最有力量。母亲从自己的碗中一点点把饭菜拨到女儿碗里,把自己的项链给女儿带上,远行并不算什么,千山万水,我的爱和期待,永远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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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意识是很难讲得好的。最后一个故事,是Amy的故事。讲的是女性的勇敢、抗争、自立自强。这是很不容易的。无论是以社会的大环境论,还是以每个女性生存的小环境论。Amy 的女儿在美国生,在美国长大,有尊重自己的事业有成的丈夫,可是她还是会在宾客云集的party上卑微地为丈夫擦掉滴在地板上的酒渍,即便在丈夫的鼓励下也很难敞开心扉表达自己,而是以丈夫的意见为自己的意见。在最后丈夫要离开自己远去的时候,还要为丈夫烤一个可能他只吃几口就会丢掉的pie。爱得如此卑微和没有自我,这种情况,比之她的外婆一辈,又有什么改善呢?她外婆的卑微更多来自于社会压力和夫权至上,她的卑微,来自于文化,来自于成长,来自于说不清的自我定位。她终是在最后绝地反击,丈夫也重回她的身边。可说真的,这个绝地反击的真实性在影片中衔接得太生硬了,以至于不像真的。以前从没想过女权的问题,第一次体会到,是美国的一位老师提起希拉里的落选。她很失落,说为什么英国有女首相,甚至台湾和韩国都有女总统,而美国从未有过女总统?第二次体会到,是和朋友去Newport,看到镀金时代的那位著名的范德比尔特夫人,她可能是当时的范德比尔特家族唯一离婚的女性吧,也曾为女性获得选举权竭尽全力。美国黑人获得选举权是1870年,女性获得选举权是50年后的1920年。如果深刻挖掘,也许很多女性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设立了一个“第二性”的定位,以为自己的感受是不重要的。《喜福会》中还有一个惨痛故事,是莺莺的遇人不淑。年少时会以为这个故事极端到牵强,看了很多人的遭遇后,才知道这故事的真实性。因为真实,所以滴血。莺莺的女儿已经习惯于在生活中沉默,很不舒服、受到丈夫不公正对待之后,仍然沉默。在这种沉默中,女性就成为滋生别人的暴虐、不尊重的土壤。最后,发现自己想要的“respect、cherish”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而没有了“respect和cherish”的相守,就像倾斜的屋子和随时可以打翻的花器,一切都是那么不安全、不牢靠,毫无乐趣和兴味可言。女性的这个话题,太沉重。不讲如今席卷大洋两岸的“me too”,即便是常态的婚姻和家庭,都已经很沉重。很多年前,安顿曾经写过一本《绝对隐私》,那时觉得都是个案。现在才能放在社会大环境下考量,女性的地位真的提高了?表象上是的,可是没有“respect 和cherish”,看起来总是飘渺。经济独立并不总是带来真的独立和平等。女性争取就业权,争取同工同酬,这也是要的,但是这些都到来的时候,女性的内心是怎样的呢?如果你觉得自己是第二位的性别,那么,永远是。从中国到美国,从旧时代到二十一世纪,永远是。没有内心觉醒的斗争,看起来像一场闹剧。你要独立,要自由,我给了。然后,你拿这自由和独立做什么用?想起以前朋友讲的某特别知名大学强调学生自治,学生自己管理图书馆和食堂,于是教授们不再能带自己的孩子去图书馆,老教授也不能在学生食堂就餐。自治有了,可是格局就在那儿。就像有的人有钱,就可以过自由人生;有的人有钱还是在过去的状态中挣扎。这些改变来自于内心,外界环境的作用真的太有限。格局大的,不仅要挣来自治权,还要让大家在自治的格局下安居乐业。女性权利也是,内心觉醒的女性,才能用到女性权利的表象下真正赋予女性的爱与自由。原来一直以为社会的改变需要移山填海,时光流逝,才知道需要在内心里开荒田,造良田。这个过程,最艰难。但是,最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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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女儿聊了半天关于《喜福会》。女儿告诉我英文名是:The Joy Luck Club。中英文意境都好。女儿的阅读要开始了,不知道还有啥有趣儿观点呢,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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