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特别地想吃红芋干饭,于是去逛菜市街。铺子摆在门脸处的各种杂粮,我都瞅了一遍,没见到。就问老板,有红芋干子吗,老板说,有啊。说完,老板就往屋子深处走。我斜着身子跟着挤进去。屋子的里边和米面放在一处的地方,老板打开一个白色的袋子,说,你自己拿。
一看到满袋子的红芋干,我就赶紧伸手摸进去,心中一阵激动,仿佛与故旧久别重逢。眼睛就朦胧了,朦胧地走回了三四十年前。
我是爱红芋的,无论它以什么样子的相貌存在于世间。
红芋长成红芋的过程我不再啰嗦。单单说,红芋离开土地之后。
几十年前,乡下储存红芋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挖个地窖窖起来。二,推成干晒起来。红芋是一种极好种植的物种,一般的风日,它就能有很高的产量。地窖子窖,远远满足不了大面积的红芋存储。所以,大部分红芋,都得推成红芋干。
红芋从地里起(刨的意思)出来之后,成堆成堆的红芋就像小山似的堆在田间地头,或者堆在院子里。这就得抓紧推了。
红芋干(一)专门有推红芋的工具。先找一块又宽又长的平木板(也有的就是用长条凳改造的,有四条腿),在木板的一头,中心处,挖一个坑,嵌进去一个长条形铁板(很像现在的削果器,中心处被切割开),一边平展的贴在木板上,另一边稍稍翘起。整个铁板牢牢实实地钉在木板上,不能有半丝晃动。把木板有铁具的一头架高一些,人骑着木板坐着,脸对着有铁具的一头。一手按着木板,一手拿着红芋。拿红芋也得技巧,不能死攥着,要半抓着红芋的半身,不松不紧。然后,把红芋肚子贴着木板,匀速地朝着铁具推送。“擦”一声,红芋从铁具上划过,一块湿湿的薄薄的红芋干就掉落下来。
然后胳膊退回来,再伸出去,再退回来, 再伸出去。红芋堆渐渐地小下去,白花花的红芋干的堆儿渐渐地铺展开来。
推红芋干的技术更见于红芋快要推完的时候。
一个红芋,推啊推啊,最后就剩下掌心一般大小,甚至更小,也更薄,已经不能用手指捏着了,只能让它贴在掌心。这时候,你的手带着贴在掌心的红芋的残体经过张着大嘴的锋利的铁片时,就要小心翼翼了。临近铁片,五个指头都要扬起来,只让掌心贴着铁片滑过,只让红芋的残余从铁片划过。
第一次推红芋,我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到了铁片跟前,就松了红芋,用食指对着红芋的屁股,往铁具跟前一捣一戳地。
父亲过来,示范 一遍给我看,又手把手地教我。胆大,心细,不疾不徐。父亲说。
但生手,常常就会削掉自己的皮肉。
要练到能把剩余的一小薄片红芋贴着掌心像平常一样“擦”地贴着铁片而过,那真的得一点功夫。
但乡亲们,个个都是一边跟别人聊着天,一边一手伸到地上拿着一个新红芋就递到另一只手上。唰地一个,唰地一个。不半天,一堆堆红皮的黄皮的小山,就全变成白色的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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