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纯属虚构
01
哥哥家聚餐，一开始我很疑惑，在这个病毒肆虐，风声正紧的时候？
应邀的人很多，我们一家人还是跟着来了。也许，这种时候，人们更需要这样的聚会来放松。
楼上楼下坐满了人，我站在楼上的栏杆边玩手机，哥哥在一旁接电话时情绪失控，将我吓得丢了手机。
手机径直掉到楼下，把坐在那里的两个人的手机一起惊掉了。我慌忙跑下楼，满地找。
我只看见了一部手机，我捡起来，从重量来判断，不是我的。我按了开关，看到锁屏之后确定不是我的。
正疑惑，一个漂亮的女孩带着他爸爸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说：“就是她。”
我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问：“你的？”
她瞪着眼睛，用撞鬼一般的语气吼道：“你看了我的手机！”
这姑娘八成是太心急，应该不是成心凶我，这种人一看就是富家小姐，娇惯惯了，当着这么多人给她留点面子吧。心里这样想着，已经到嘴边的怼人的话咽了回去。
那位父亲一看就是宠女儿如命的主儿，他看了我一眼，对宝贝女儿说：“那手机我们不要了，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
什么！我一瞬间火冒三丈，开始讲道理：“什么意思？就因为我碰了她的手机，嫌我脏还是觉得我是想贪便宜？一个手机而已，我不过是不小心捡到了，我手机也丢了。她说是我看了她的手机，但你这有锁屏，我能看见什么？”
我爸和哥哥听到动静，马上赶过来。
那女孩父亲见把主人家惊动了，我这边也有当爸爸的助阵，自己占不到便宜，马上拉着女儿上了宝马车，一溜烟儿跑了。
我爸找回了我的手机，哥哥安慰了我一下便回了屋子。
我见哥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问去哪里。他说，去一个晚会。
我疑惑，可是哥哥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焦躁里，显然不想解释，径直走了。
这是封闭之后的最后一次聚会，没有任何快乐的记忆，所有人似乎都被焦躁笼罩。
02
病毒传播太快了，村子全面封闭，一切外界信息被隔绝，我们唯一的消息来源是村长。
没有物资供应，家里的那亩菜园是唯一的食物来源，我们也不清楚家里的米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食物没了，即使不染病，也活不下去。
村长隔三差五来一次，说是通知王国最新政令，其实就是要看看每家每户有没有按要求封闭，以及带走病人。
封闭要求很严格，活动范围不能超过家里的空地，否则，戴着三层防护罩的魔鬼，哦不，村长，会用他那张脸上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死鱼眼盯着你，直到你怯生生的看着他，颤抖着回到自己的牢房，村长才恢复平日里那副和气的样子。
我们每个人，与其说是生活在病毒的压力下，倒不如说是在统治者的威胁之下卑微地活着。
最令我崩溃的是人们的眼神。妈妈的眼睛里无时无刻不是填满苦楚，家里的几个孩子，从人性角度，她爱他们，她不忍心放弃任何一个。但是，这场病毒或者说是统治者垄断的战争，逼迫她放弃人性。
邻居，同乡的人，他们眼中的贪婪与惊恐，真的比死鬼还让人恶心，或者说，这就是向死之人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是不是也充满恐惧。
我时常坐在栏杆上，房子前面的空地灰蒙蒙的，像是被尘土笼盖，田地里却长满绿草，一片生机盎然。
渐渐地，村子里的恐惧气氛更加浓郁，人们甚至开始传，不能接触外界了，快点把二楼打扫出来，远离地面，锁上门，就不会有病毒了。在我看来，谣言与恐惧比病毒更可怕。
我们开始打扫房子的二楼，我知道家里的粮食不多，这样下去，我们离与死神见面的日子不远了。
打扫的时候，我找到一摞纸。这是一摞被裁剪的很细致的纸，纸张的质感让我坚信它的不同寻常。
我猛然想起一个人，在病毒还没蔓延的时候，我遇见了他。
03
他就像一位王子，我从没问过他的身世，只知道，他有一只小小的魔杖，他会魔法，他会在一张这样的纸上画庄严好看的符阵。我问这个是做什么的，他说，这是一个守护阵。
那是在夏令营的时候，带队老师煮面给我们吃，吃完面，老师又端来饮料，我喜欢吃加在饮料里面的椰果。
孩子们吃完离开之后，我在角落里发现了他，他被关了起来。
我把他放出来，给他吃我最喜欢的椰果。我笑嘻嘻的看着他吃，他看我的眼神充满警惕。
不能说我对他有好感，我只是觉得，别人吃我喜欢的东西时一定很开心，他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吃完椰果之后他告诉我，他叫卡尔。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种灾难将至的感觉。可是，他应该是好人，救世主也说不定。他给我一种坚定成熟的感觉，隐隐透出一丝邪气，却不让人讨厌。
想起一句话，人哪有好的，只是坏的程度不同而已。那么我猜，他一定不是一个特别坏的人。
我有些疑惑，老师离开很久了，应该已经发现我掉队了，却没人回来找我。我们听到身边有响动，卡尔打开身旁的一个箱子，那个箱子里居然是一个孩子。那小孩看起来很精明，穿着和卡尔一样有些独特的衣服。
小孩爬出来活动了一下，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猛然，小孩面色一沉，将我和卡尔推到围墙后面。
我听到外面有很重的脚步声，小孩的挣扎声，还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等了许久，外面没了响动，我们才出来。
“汝野被抓了。”卡尔说，原来那个小孩叫汝野。我看见他露出可怕的神色才明白这个孩子对他很重要，他生气了。
我在地上捡到一个袋子，打开，里面有三张纸片，分别写着巨人，小丑，矮人。
“刚才来的果然是巨人，这个袋子上面有他们的标志，你的同学们应该也被抓了。”卡尔说。
“抓汝野的是巨人，汝野是矮人，小丑是什么？”我问。
“巨人只听小丑的话。”卡尔回答说。
“所以，我们要对付的是小丑。但是，我们怎么才能办到？”我记得在西方故事里，小丑是最可怕的存在。
“我可以对付他，只要你配合我就可以。”卡尔说。我完全没有怀疑，马上答应他。
我跟着卡尔，我们找到了小丑。小丑诡计多端，但是卡尔会魔法，我配合他，虽然有很多意外，最后阴差阳错，我们还是救出了所有人。
汝野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之后他会回到他们的国家。卡尔是被驱逐出来的，他暂时没地方可去，我带他回家了。
04
他在我们家住了很久，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妈妈要照顾很多孩子，不差这一个，而且他很懂事，总是能给妈妈帮忙。
我想，他一定不会忘记妈妈看他时笑着的脸。
他走的时候留下了这摞纸，他要我替他守护好一家人，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尽全力照顾家人，但是孩子们总是很调皮。每一次别人用指责的目光看他们，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
一次，孩子们溜到附近寨子玩，我慌慌张张把他们赶回来，那家人破口大骂，我彻底失望了。
对不起，我没有魔法，我守护不了他们。
每一天都能听到有人被带走的消息，也能听到有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离开是一种解脱，但我还是害怕染病，害怕死亡，我不甘心最后是这样的一个世界给我送葬。
我打喷嚏，咳嗽，喉咙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染了，但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些症状代表着什么。不管是不是病毒，村民，村长，王国甚至家人，都会让你离开。
他们不会心生怜悯，有时候，他们更愿意多送走一些人。毕竟，走的人越多，剩下的人越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想瞒下去。妈妈已经知道了我的症状，她还是一样的照顾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走的人太多，每家三两个人不好管理。今天，村长要求我们搬去和隔壁村寨的人一起住，可以共享资源。妈妈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她被提前带过去准备房间，孩子们被留在家。
我再一次坐在栏杆上，看着隔壁寨子忙碌的样子，看着那些人将死之人一般丑陋的面容，笑不出来，只有心中无尽的凄凉压得我喘不过气。
搬过去之前，村长会再进行一次筛查，我应该没有机会过去住了吧。今天中午妈妈不回来做饭，我们只能饿着。活在世上的最后时光，居然吃不上饭。
我不想去对面寨子，我不想面对那些人的目光，我也不想被村长当成病人带走。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05
哥哥拉着我的手腕，身后的人群迅速围了上来，他的手心在冒汗。
自从病毒开始传播，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真正做了一回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眼看着我要被抓了，哥哥还是用了他那比听天由命还不靠谱的魔法。
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只觉得有绿色的叶片在面前晃了几晃，我便一头栽了下去。晕乎了一会儿，我才明白自己落在了一片芦苇荡里，不远处传来阵阵水花声，还有男人的吆喝声。
我扒开深深的芦苇，看见数十米宽的河岸两边分别站着三两个打鱼的农夫，他们手里的网拦住了河，河水里扑腾着一个东西。不，不是东西，那分明就是哥哥。
救他上来当然是最紧要的，至于我为什么对哥哥清奇的出场方式不惊讶，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之前那么拒绝他的魔法。
我本是不想出面的，因为我的身份，于是就期待着这么些人里面会有人出手相助，他们随便一个人，都好过我这个旱鸭子。
不出所料的是，没人。他们只是看着水里的哥哥费力扑腾，任由他的身体和渔网缠在一起，偶尔交谈几句，还是无动于衷。也对，灾难降临的时候，最不能抱有期望的就是人心。
我还是从芦苇丛钻了出来，动员他们赶快救人。但是这些人只是用奇异的目光打量我，之后再打量水中的哥哥。那些人若有所思，其中一个把眉毛皱成一个毛线团，说：“你们是外地的——”
我彻底失望，在这个地方，外地的等于染病的，染病的都该死。在寨子里被抓住关起来，还可以想办法多活几日，但是到了这里，指不定就会被丧心病狂的村民打死。
在这个病毒当道，人性丧失的时候，律法没有威信可言。或者说，即使有法可依，我们这些人，仍然是要提名罪人那一栏的。
哥哥已经筋疲力尽，见他们还是没有动作，我抓起身边的长竹竿递到河中心，哥哥抓住了竹竿。
光凭我一个人，别说把哥哥拉上岸，搞不好自己也会被拖下水。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可能躲在芦苇里看着哥哥被淹死，我也不甘心什么都不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哥哥弄上岸的，当我再一次握住哥哥的手，我们又一次被围住了。
那些人的神情——我再一次在活人的脸上看见了将死之色。
06
记忆中有这样一个场景。
那是在一个金碧辉煌大厅里，哥哥穿着礼服，就像是即将要参加一个庆典。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我猜，那里面装着钱。
他说，他不愿意接受家里人给他安排的一切，所有的东西只能让他更加焦躁。他决定走了，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和他有关系。
除了我，就只有一位董事在场。直到他转身准备离开，他的父母才出现。他母亲泣不成声，哥哥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毅然决然的踏上路途。
从很久之前，我就只能从哥哥的眼睛里看见痛苦和煎熬。哥哥走的那一天，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
他回头时，那双眼睛太可怕，我偏过头，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他和我说过，他会和一位姑娘私奔，我不知道他今后的日子会如何，但我猜至少比现在好。
在被病毒包裹住的末日尽头，他会和他爱着的姑娘一起见证这个世界的消亡。那将是一种多么感人的浪漫！
可是他深爱着的、愿意为之舍弃一切的姑娘不愿意为他舍弃一切。那姑娘躲在自己的村子里瑟瑟发抖，她不愿意接触外界的任何人或物。
她就那样一直和父母拥抱在一起，直到被他们的村长带出村子，直到被关进隔离所，直到她的尸体被抬出来，哥哥才带着疲惫的身子和同样疲惫的心回来了。
哥哥回来之后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带我逃亡。
07
我睁开朦胧的眼，我眼前是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下，您醒了。”侍奉在床边的爱丽丝恭敬地说。
“我梦到哥哥了。”我知道自己的语调轻得像在说梦话，但这些负责侍奉我的人一定听得见，她们向来能够容忍我的一切任性和无礼。
“卡尔殿下就在花园，我去请他过来。”爱丽丝的声音温柔又细腻，我却不太能听这样的话。
“不用了，你先出去，我一个人躺会儿。”我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上镶满水晶的吊灯。
“是，只是殿下不要一个人待太久，卡尔殿下会担心。”爱丽丝说完停了许久，她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始终看着吊灯，不知过了多久，才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爱丽丝冲我行完礼，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做些什么，事实上，在这里我不需要做任何事。他们将我照顾得很好，我唯一需要去做的就是被他们照顾。
大殿空荡寂静得让我想起死亡，那些在病毒之下死去的人们所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宁静和空寂。
“我的殿下，睡得还好吗？”是卡尔，他推门而入。
我没有去看他。
“就在刚才，隔离区的最后一个人死了，”他停顿了一下，“一位村长。”
我犹豫了一下，下床来到窗边。窗外的花园里飞舞着蝴蝶，绿意盎然的草地象征着勃勃生机。
卡尔来到我身边，我终于下定决心去看这张脸，这是属于哥哥的脸。我这才想起来，我一直没能看清楚梦中卡尔的脸，我梦中王子的面庞一直是模糊的。
“我的殿下，这个世界会恢复生机的。当那些病毒都随着感染者消亡殆尽，我们的王国会恢复往日的和谐。”卡尔说。
“哥哥，”我终于下定决心这样叫他，“你还记得妈妈吗？”
“殿下，那是你的梦。”
“是呀，梦，是我记错了。”我不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投向遥远的天边，“我们的王国——灾难过后必当繁盛。”
写完吐血，我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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