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打视频电话回家,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突然跟我说了一句:家里黄桃要好了。
我突然愣了一下,因为我实在没明白这句话与上一句“疫情期间少出去玩”有什么直接性的关联,我“奥”了一句,匆忙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几天,在写摆摊话题的文章时,突然意识到当时父亲话里隐藏的意思:家里黄桃要好了,能卖多少都帮忙卖卖。
印象中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冷厉严肃,不苟言笑,永远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事,几乎没有求我们去做过什么。
年少的时候,父亲说给我的话永远是带着命令语气的:
“过来吃饭”。
“去写作业”。
“星期六去走亲戚”。
……
父亲是个硬汉,我从未见过他服过软,流过泪,即使在上世纪90年代,我家最贫困的时期,他也没求过人,没借过钱。那时父亲为了赚钱当上了一个负责称职但却不会赚钱的包工头,领着20几号人无所畏惧地冲进了前途渺茫的闯关东大军里,尽管后来战绩不甚理想,但我始终佩服他的勇气。家里只有父亲的肤色偏黑,他的肤色是焦黑,那是他为了这个家烤黄晒日、披荆斩棘留下的无法抹去的痕迹。
与儿时相比,近来我与父亲的交流多了数倍不止。当父亲把他最小的孩子供应到大学毕业后,50多岁应值壮年的父亲突然垮了身体。长时间艰苦沉重的体力劳动损坏了他的腰,略微沉重的负担都会使他的腰产生像是被捏碎的痛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命令语气悄然收敛,我几次隐约发现他想与我来次男人与男人之间平等的对话,但是总会阴差阳错地遗憾错过。
从一线工作岗位撤退后,父亲在家闲住了。一开始倒是乐的清闲,时间一长父亲就开始心急了,每天从大门口转到小巷,再从小巷转到大河堤上,虽然惬意,但总感觉身体哪个部位不得劲。某天晚上,父亲喝了点小酒,终于跟母亲讲了那个他琢磨了很久的想法。
“英子,咱们家北大荒那几亩地别种粮食了,搞点果园吧”。
在地里劳作了一生的母亲对这几亩薄田产生了感情,先是不允,直到有一次中暑晕在了地里她才意识到,地不能中一辈子,是到了该享福的年纪了。
父亲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把北大荒的几亩地种上了黄桃,就这样父亲摇身一变成了黄桃园园主。从选苗到栽种,再到施肥、剪枝、除草、打药等等,父亲都亲力亲为,而母亲也安心地偶尔帮父亲打打下手。
过了一段时间,接触父亲的人明显感受到了父亲栽种黄桃前后的变化:由眼神黯淡变得两眼放光,由疲乏迟暮变得精神抖擞,原本开始佝偻的身躯又开始变得挺直,身上的大小病一扫而空,父亲的人生像是经历了重生。
父亲是深爱着这片黄桃园的。不管是清晨还是傍晚,只要父亲有了时间,总会去他的黄桃园看看,那片黄桃园的草已被拔了又拔,黄桃的枝被细细地剪了又剪。在夏天,父亲还会冒着三十五六度的高温背着喷雾器穿梭在黄桃树间打虫药。即使某个时期,黄桃地里啥事也没有,父亲也喜欢到园里走走,他会把黄桃树一棵一棵的看过去,一棵一棵的抚摸过去,深情地就像在看着他的孩子。父亲觉得他的行为有着伟大的意义,每一颗茁壮成长的黄桃树都是他情感浇灌的结果。
到第二年的七月分,父亲的付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每颗黄桃树上都挂满了又大又圆的桃子。父亲欣喜地采摘着黄桃,但他似乎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黄桃该如何销售?
由于没有做好事前宣传,被单卖出去的黄桃寥寥无几。最终父亲愤怒又无奈的接受了黄桃被成车拉走,低价贱卖的事实。
如今,第三年的黄桃又要成熟了,父亲悄悄的提醒了我一句,这是父亲想用行动证明着被他精心浇灌出来的“孩子”的价值,同时也在向我们证明他存在着的价值。
父亲,我的黄桃老爹,他永远是我心中不变的硬汉,永远不变的一家之主,坚强如铁却又柔情似水。
好了,重点来了:又大又好吃的黄桃嘞,卖黄桃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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