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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简书上看到了好多优秀的书评,真是又过瘾又羡慕。
我也看书,爱写书评,可是老觉得自己写得不够生动,总是有一种“隔”的感觉。甚至有时候,为了配合某个论点,还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装模作样。
总之就是在境界之上,差了火候。
什么是文章的境界呢?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指出:
“境非独谓景物也。 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在《宋元戏曲史元剧之文章》中,他又说:
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号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
境界之中,王国维又提出“隔”与“不隔”的概念。“隔”如“雾里看花”,形象不清晰鲜明;“不隔”如“豁入耳目”,“语语都在眼前”,形象鲜明生动。
如何让自己的读书笔记或者书评达到“不隔”的境界呢?
我粗浅的理解,核心就是一个“真”字。
就是一语中的,句句扎心,语语精到,观点鲜明,三言两语,就把话说到位。就是体现真性情,说出真感受。
就是你充满激情下笔千言,讲的是真感受,作者的书刷刷刷大卖,挣的真金子。哈哈……
这些,都是需要不断锤炼的真功夫。

蹭着大师的热度,我忽然就想起自己最初的那段读书启蒙史,想起好多和姐姐、舅舅等家人的互动,竟似乎是我读书感悟最真的时段。
大概就是小学三——五年级的时候。
舅舅是我们村小学的语文老师,我特别爱去他家看书。他有一本手抄本的《红楼梦》,宝贝一样东藏西藏,告诉我是禁书,不大让我看,我也看不大懂。倒是对王叔晖版本的《西厢记》连环画爱不释手,那里边的莺莺多漂亮啊,发髻轻坠,衣袂飘飘,真是神仙一样的小姐姐啊!
但是,我受年龄的局限,对这样的经典传统文学,真不知道热爱,反倒拿着小学生作文优选、王老师讲作文看入了迷。天啊,一个小作者说:“天空真蓝啊!好像是谁用水洗过一样……”
毫不夸张的说,这句话,好像在我脑子里炸开了一朵绚丽的花,对八九岁的我冲击太大了。真的,太美了,太准确了。“用水洗过”,所以,就是那种干净、透亮、清澈的蓝,一丁点杂质都没有的蓝。这不就是我经常看到的我们村子上空的颜色吗?可是我只会说“蔚蓝的天空”,“蓝宝石一样的天空”……
我捧着书,激动地和舅舅分享着我的感动,舅舅笑眯眯地听着,说:“你可以准备个好词好句本,把喜欢的记下来。”不愧是优秀的小学语文老师。
你大概会说,就这?我们奔着经典书目阅读来的,你告诉我看小学生作文选?
你要知道,那是四十年多前,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对于小学教育还没有很多成熟的经验,我们这些村子里八九岁的小孩都是放羊一般的长大,上学主要是识字、算数,学成啥样,全看自己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9岁那年,有幸去了一趟住在城市的大姨家,捡着哥哥姐姐们的《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金光大道》《红旗渠》《暴风骤雨》……看得如痴似狂,竟然成为全村的另类,为此耽误了好多家务活,也经常被妈妈骂。

1981年,著名电影演员潘虹主演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横空出世,在全国各地的露天电影院循环放映。
我们看得泪流满面。
星期天,舅舅带着我和大姐,一边耪地,一边考问问题:你俩觉得是谁害死了杜十娘?
大姐迟迟疑疑地说:“不就是李甲?要不是他把杜十娘卖了,她也不会跳河死了。”
我觉得不对!不光是李甲,还有那个商人,他动了坏心思才鼓动李甲卖了杜十娘。也不光是他俩,还有李甲的爸爸,死活不让杜十娘进家门。还有妓院的老鸨,还有……好像杜十娘周围都是坏人,只有她的那些姐妹,和她患难与共,可是又救不了她。
舅舅看着满脸纠结的我,问:你觉得是谁呢?
我刚学了一个词——社会!不是说万恶的旧社会吗?对,是整个社会,在那个社会里,根本没有杜十娘的活路。
舅舅既惊讶又开心,回家对我妈说:“你别老骂她,让她看书!”
姐姐很快上了初中,我的眼界也迅速被打开。她的初中语文课本,就是我的宝藏啊!后来,大姐就经常回家兴高采烈地分享她的学习心得。
“葛朗台真贪财啊,连别人送自己闺女的梳妆盒,都要扑过去下手抢!”
“泼留希金,守财奴一个,比葛朗台还赛!家里粮食都堆成山、堆坏了也不让人动,自己穿的却像个要饭花子!妈,老二,你们能相信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吗?不但有钱不花,他还每天到处捡东西,拿回家藏起来,经他走过的路,都不用打扫了——全被他捡干净啦。”
姐姐从小就特别擅长讲笑话,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最有趣最核心的地方讲出来。后来,她开始在外面住宿,学习任务重了,但是阅读却没停下来,喜欢的方向开始转向一些女性传记,比如于凤至的传奇,比如廖静文与张大千的爱情故事。她开始一大段一大段地抄写书中的优美文字,然后利用月末回家的时候,声情并茂地读给我们听。
我就是她最好的听众,充满崇拜地听她的故事,和她一起感慨,一起沉浸在那些女性的优雅和坚强里。捞着她抛出来的各种线头,总缠着让她多讲讲,然后,自己默默地在脑子里回味,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原著读。
我读的初中是一所重点学校,有一个大大的阅读室,每个班都能轮流借书,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免费读书的渠道,不会收费,不会被打扰,还会被鼓励和表扬。
天堂,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么喜欢读书、讲书的我们,很幸运地搭上了高考的列车,驶离了那个小乡村,来到更广阔一些的天地,开始属于自己的艰苦奋斗。
时光匆匆,我们依然平凡,依然爱读书,偶尔还是会互相交流,互相提供书单。就像《平凡的世界》那个爱读书的少平,分明就是我们少年时的映射。
可惜的是,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明白的道理越来越深刻,读过的书摆满书架,可是,却越来越不能简单明了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就像本篇文章一样,以为不管说啥,总得拽上某个大师,才会显得自己高明;必须借用名人说过的话,才能展示自己的博学。
自卑着自己的卑微,怕心里那些炽热的爱和恨,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被大家耻笑“文学素养不高嘛”!
我真的希望,我将来能够写出这样一篇读书笔记,大家读了,说:
“花树,我也是这样的感觉,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这本书真的这么精彩吗?那我也要去看!”
“是你推荐的,我看了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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