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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室。
多年的老书记，又习惯地翘起老腿，鼻梁上横架一副已有好几年的老花眼镜，在慢条细细地看着报纸。他见我进来，便把报纸搁在桌面上，喝了一口清茶。
”小胡，今看了福建日报么？”
我摇摇头:”还没来的及看。”
书记笑了笑，右手在报纸上敲了两下:”你看，厦门特区建设十周年纪念日，我们国家领导都题了词。--你来看看。”
”有哪几位......？”我靠近一些，歪着头，”哟，有总书记--坚持改革开放......”
”这面还有。”书记又翻过一面。
”哟，这么多......乔石，李瑞环......”
”小胡子，你看得出这里面谁的字写得最好？”老书记饶有兴趣地问。
我的字本就写得不好，也就不敢有把握地摇摇头，尔后又冒然地说了一句:”总书记江泽民的吧！”
”唔。不对。--你不能说江泽民是总书记，他的字就一定写得好。不能一概而论......”
”那、那您说谁的嘛......”我有些不经心地推问过去。
”你看看嘛，细细看。谁的字写得有力度，有笔锋......这都是行书。”老书记神神地扬了扬眉毛，笑了笑，摘下眼镜，把报纸挪移给我。”看看，好好看看。”
”我接过来看了又看，翻一下这面，又翻一下那面:”唔？......省长贾庆林的吧--哦，对。还有乔石的。”
老书记听了，眯了眯眼，摇摇头。
我一头的雾水，也摇摇头:”没那水平，鉴赏不出。”
”哎呀，你太差劲了。白当了一个秘书。--这里面应该属陈光毅的字写得最好！”
我又摇了摇头:”我说书记大人，不要以为省委书记和你是同行，你就、就偏护他噢......”
”扯蛋！谁象你乱说！”他剜了我一眼，把报纸用力地抢过去，”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这个发挥的‘发`字，优势的‘优`字，经济的‘济`字......都是繁体字，笔画多。可字却写得粗细分明，刚劲有力。”
看样子，老书记还有一点学问，有几道学术。经他这一解说，我倒也半明白地点点头，认可了。
”唉。总书记，”我搞笑地加了一个‘总`字叫他”:”这最、最上头的字是谁题的？怎么没留名？”
”这，还用问。你不会对对笔迹，--就在这些题词中。”老书记似乎挺内行地又埋怨了我一句，喝了一口茶水。
我又开始这面看看，那面翻翻:”哎。书记。怎，怎看不出有谁的相同？没有了......”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有呢？”
老书记不屑一顾地在用话压挤我，脸上挂着不同寻常的，让人感到被冷嘲的笑容。”敢肯定么--若我找出来，今天上午的点心钱你出，怎样？”他见我没敢点头，却又引让了一步，”......来，我把范围缩小一点。告诉你，就在这第二版里......”他把握实足地说。
我相信他了，又对查了一遍第二版。结果仍断决不了是哪位的手笔，似乎真没有，可又不敢跟他打赌。他毕竞是多年老书记，我的上级，在各方面的知识总要比我这新秘书丰富深厚的多。
想了许久，心里尴尬难言，只好再次摇头。
在这节骨眼上，我突然，欣喜地见到，平日里爱看报纸的保卫科长从门口路过。我便急切地叫住他:”喂！刘志新，你过来一下。”
”小胡涂！找哥们，有什么鸡毛事？”他抹了一把嘴上的大胡子，玩笑了一句。
”欸。你过来看看，这厦门经济特区建设十周年的题词，是这里面哪位领导写的？”
我认为他也需要看一下，考虑考虑，再说结论，或许也和我是同样看法。
然而，他却不加思索地开口就阐明了结论:”这不是我们的老革命家邓小平同志的题词吗！还问什么？这开头上面不是有注明吗！”
”啊！”
我和老书记不由同时愕然了一下。
”嗬，--搞什么搞？！”我有些情激，”可，可老书记硬说......把我搞糊涂了。”
我直直地看着老书记，心里有气，便想拿话来刺他几下。看他还会在我面前大葱拌豆腐显色么。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因我看到老书记满脸象放出了猪血一样的颜色，通红通红。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头上那顶已然褪了色的旧军帽，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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