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离开家乡,就有多少回回到家乡。到底有多少回,一定是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在这一次次的来回中,行嚢愈重,脚步沉了,岁月也老了。而今,思念的情,是深了,还是缥缈疏离了?
记得第一次回乡是在刚出校门的那一年。到现在,我似乎都不太说得清楚,为何当时对家乡是那样的想念!我只清晰的记得,那回家的一幕,隐隐绰绰,仿佛就回荡在昨夜的梦里。
那时,家乡还没有修通高速。出门要翻山越岭。往北走,得从省会合肥转车。从县城到合肥,要爬盘旋的山路。
回乡 回乡那一年,从北京回家过年,先乘火车到合肥,再转乘大客车回县城。当车子爬上高处,开始下落,逐渐接近家乡的时候,心情激动得像是久别,实际上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胸口开始“嘭嘭”的跳,兴奋张望。车子还在山林间弯来弯去,一个弯,又一个弯,越来越低,越来越靠近。山是熟悉的,松树是熟悉的,茅草是熟悉的,山林的风也是熟悉的。
转过一座座山,走过一个个冈。终于,车子走出了山林,眼前出现了稻田,坡地。染红的木梓树在地头招摇,一块块茶园菜地,一户户农家院落,山坡小河。“到了,就要到家了,我回来了,”心里在呼喊。我就要见到妈妈,见到亲人们了。
近了,公路越来越熟悉。远远的就看见,汤池街就要到了。汤池,如今的温泉镇,在“汤大”读了三年啊。那时的汤池街很小,就桥头三茬路口那一块门面多一点,热闹一点。灯火依稀,朴素,安静。头靠近车窗,认真仔细,端详着重逢的家乡。眼前古老的照相馆,暗旧的理发店,一个一个闪过。
很快,车子驶过汤池街,爬上解放岭,沿着收割后的稻田旁的公里行驶。看到了衙前河,慢慢的,路上人车多了,县城到了,车子终于停在了拥挤的县汽车站。
下了车,脚落到地上,是真的到家了。既便是在冬天,也有如一阵春风吹过。
有一年在江苏打工,返厂时是下半夜,下了火车,坐在昏暗陌生的广场一角,疲累发困。那个时候,没有现在治安好,担心受怕,迷糊糊等到了天亮,乘车到了厂里才感到安全。当年腊月回来,和两位偏远乡镇的伙伴一起,他们帮我扛着行李,先到我家借住一晚。妈妈见我回来,十分高兴,满心欢喜的搞了一桌子好吃的。把我当客人一样招待。两位伙伴坐在桌上边吃边笑着对我说:还是回家好吧。
还有一年,眼看就要过年了,我还没有回到家。这年妹妹也在外面打工。只听我们说会回来过年,只是不知道具体是那天。那时没有电话啊,更没有手机,都是提前写的信。巧的是,那天我摸黑回家,在快要到家的小路上,暗色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人说话:你看啊,人家孩子过年都回来了,我家那两个到现在还不晓得在哪里呢。原来是妈妈同熟人说话。我就喊:妈,妈。然后和妈妈一起走回家。
回家是平常的,只有自己内心知道有多热烈,复杂。到了后来,离家时总不愿人送。那时兄弟姐妹亲近,总有人买着水果,非要让带着路上吃。临走时,妈妈要塞给我钱,一张伍拾的绿色纸票子。生怕我出门搞不到饭吃。那种担心啊,是如此简单,朴实。想起那些出门时送别的情景,硬塞吃的,钱的,总要互相流泪。忙忙慌慌的上车,不与送的人对望。怕多望一眼,下一秒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等越来越大,我更不喜欢送的时候的伤感。实际上,我是害怕,那种送别真的太悲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难以形容。不就是出门打个工吗?一年半载就回来的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相送了。在我个人,有几回,我是“偷偷”的溜出门。很快的装好行包,背着行嚢匆忙离开。总是听见妈妈在身后喊,那喊声,孤立无助,仓惶凄历。我忍住不回头,加快脚下的步伐。逃也似的,小跑转过弯,直到互相看不见,我才放慢脚步,来擦早已流湿满脸的泪水。
后来,大家也“习惯”不送了。一个人回来,我也习惯了。实际上,也并非全是这样,而是觉得没有搞出啥名堂,行李又不多,还要人去接?羞愧啊。
我宁愿一个人的静静走回家。因此,回家的日期事先也是不确定的。前几年,有一次回家是傍晚的车,天已经黑了。往家的大路上,难碰到行人,我背着包,一步一步往家走。那脚步,变得滞涩,沉重,犹豫,踯躅,摇摇晃晃。孤寂的路灯照着黑影,灯光下的坡坝,开着许许多多的丝瓜花,朵朵灿黄,露着无限的柔情,你们是在迎接我回家吗?那一刻,我既庆幸自己平安健康的回家,对家乡的眷恋对亲人的愧疚的心情纠缠在一起。
回乡近年来,离家是仓惶的,又是留恋的。然而,不得不抬起脚步,迈出去,去那“熟悉”的异乡。而家乡在身后,不断的发展,变化,愈来愈感到它陌生的一面。
身在他乡,无论欢喜还有忧愁,有时觉得像是蒲公英在空中飘飞,如浮萍在水面漂泊。而乡愁啊,深深的刻在心里,永远都在那个地方。故乡已远,家乡呢,想回,却隔着绵延的山,隔着苍茫的水……
我也希望衣锦还乡,我也盼望着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那一片属于自己的“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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