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系列的短篇,不小清新,不鸡汤,有一点怪诞,有一点疯狂,不知道在与你们相遇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谢谢一直坚持读我的文字的人,爱你们。】
我从不知道我生从何来,也不知道我飘荡世间不饮不食将往何去,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存在于这株山楂之下。
一
我喜欢半夜在街上走,从十一点到凌晨,看车一辆一辆少下去,楼房的灯光一间屋一间屋的熄灭,城市的喧嚣归于沉寂,一切静的井然有序。我喜欢站在那个在过街天桥上拍照的男孩子身后,看他认真的样子,偶尔飞到他的相机前抢个镜头。我喜欢他跟朋友打电话时夸张的语调,听他说到刚发现虚焦原来能拍出这样美的片子时在一旁偷笑。是的,我喜欢他,可他看不到我,我所喜欢的一切人、事、物都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即使相机,也只能留下我如轻雾一样的身体,而我喜欢的他,也只是把透过我拍出的片子当成虚焦拍摄的功劳。是的,我是一枚,无依的魂灵。
A是个女孩子,我在D城山楂树下听到有人叫她时,她脆生生的应答,我蓦然从梦中醒来,毅然追她而去,潜意识里,这是一个好姑娘的想法根深蒂固。创世之初,世界上便流传这样一个传说,世上的每一个魂灵都有一个与之契合的肉体,当肉体与魂灵合二为一,心才会苏醒。魂灵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当时我也就那么固执的认为,这就是我的肉体了。魂灵是个很偏执的群体,认定了就会去做,无论对错,不问结果,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这样多漂泊不定的魂灵,有这样多行尸走肉的身体,它们跑的太远,背离了彼此太多。
幸好A当时只是去了一个小镇度假,整整一个星期,每天凌晨她都会早早起床,去门口小木桥上等日出,然后慵慵懒懒一整天,傍晚再跑去桥上接太阳回家,准时地像去幼儿园接送孩子。第七天傍晚的时候,A站在桥上,右手紧握着手机,大拇指不停地抠着防尘塞上的水钻,我感觉到她的不安,紧张甚至惶恐,我知道她的右手手心全是湿热的汗,于是我来来回回的跑,想用轻柔的风化解她的不安,而带过的风吹乱了她细碎的头发,她猛地甩了一下头,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风!随即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我想她在等待接听的五秒空挡里没有感觉到风停了,她不是我的肉体,我已明了。五秒空挡,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是的,女孩子的声音:对不起。A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我在桥上看日落,真美,好希望你在这里。我想你了,你在哪儿啊……女孩子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A一直一直重复,我凑过去,听到女孩子一直说,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二
夜是个静谧的时间段,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当然,所有故事书上都写着,鬼是半夜才出门溜达的。魂灵跟鬼不一样,他们是以吓小姑娘为乐的坏蛋,而我们,是人类的一部分。
D城白天总是人群熙熙攘攘,连我都觉得挤,晚上不一样,晚上我可以吵醒睡着的麻雀,或是逗逗胡同里聒噪的大狗,看那些晚归的人,顺便找找我的肉体。
你们会不会死啊,那只叫灰球的小麻雀总是这么问我。我一般会拍拍它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告诉它,魂灵的死不叫死,叫灰飞烟灭。灰球哀嚎了一声:“吓死人了!”我说灰球,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矜持一点,身为一只鸟,不能给鸟丢人啊。“Hello!”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全世界通用的大众化男中音,吓得我差点从树杈上栽下去。“跟你说话呢?”灰球问我。“我去,灰球你有毛病啊,他又看不见我!”“那他跟谁说话呢?这儿又没人。”我承认灰球是一只有思考力的鸟,周围的确没人,只有一只,鸟!“他跟你说话呢!”我斩钉截铁地对灰球说。“他神经不太好?”灰球歪着小脑袋,疑惑道。“可能……”我从树上飘了下去。“Hello!”男中音又重复了一遍。灰球换了根远一点的树枝,调整好姿势对树下叫到:“神经病!”“你在干吗?”男中音毫不在意。“神经病!”灰球继续叫,我在树下,快要被灰球笑死了,因为男中音耳朵上连着一根白色的线通到裤袋,灰球你这只呆鸟,人家明明是在打电话好不好。
“笨瓜,笨瓜!”胡同里的大狗出来遛弯,正碰上个机会嘲笑灰球几句,灰球作势要啄大狗,大狗返身跑了,嘴里还不停叫着:“笨瓜,笨瓜!”我在一旁,专心听男中音讲电话,他说刚才有一只狗冲我过来了,跑到前面叫了一声,又跑到后面好远叫了一声,这狗也太有自娱自乐精神精神了,真够傻的。电话那端一个女孩子“噗嗤”一声笑了,我这才发现我也已经笑得脸疼,这人真够逗的。我远远跟着他,胡同尽头再一次遇到那只大狗,“二货。”他低声嘲讽了一句,拎着还在冒油的鸡翅,一路对着空气叽里呱啦地说着向前走去,我一直微笑着,听着他和她兴奋而快乐的语调,电话那头,一定是个幸福的姑娘,我感觉到她的幸福。
三
深秋的山楂红了,一颗一颗饱满到透明,我看似悠哉地躺在树冠上看夕阳,却老觉得哪里不舒服,坐立不安的。
不远处男中音牵着他的姑娘走了过来,幸福感以他们为中心呈圆形扩散,瞬间将我心中的不安冲刷的干干净净,我飞下树去,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想着,魂灵寻找肉体是一场苦旅,就像山楂,酸尽了才有甜头尝,心苏醒的时候,会感到疼痛,感到幸福,那是两个自己的相遇。
是的,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的不安你的幸福都满满地充斥着我空洞的左胸膛,你让我的心都苏醒了。人生总会有很多场错误很多场错过,我们都曾认错过人或做错过事,都曾有那么一刹那以为那就是永远了,然而当初那些苦不堪言终会过去,我们在错误和错过中成长起来,终于我们体会到了痛苦也体会到了幸福,终于我们相逢在创世之初的预言里,终于我们遇见了,姑娘,原来那些错又算得了什么。
魂灵在想东西时专心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我都没有发现姑娘方才丢下男中音决然离去,只剩男中音神态自若的吃着树上的山楂。不安和无力又一次涌上心头,我茫然无措的想要追寻姑娘的气息,天暗了,夜幕沉沉地压下来,魂灵没有心,我却感觉异常的压抑,近乎窒息,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魂灵,没有一片叶子甚至一枚山楂,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黑暗要自己打破,这个世界或是喧嚣或是沉寂,你或是爱或是不爱,都改变不了,能陪你爱你不离不弃的,只有你自己的魂灵而已,只有你自己而已。
我挣出黑暗,手抚上男中音的脸,胸腔里酸涩难耐,好像里面长出了一颗山楂,“是你,原来是你。”我呻吟道。他抬起头,分明地看着我,眼里含着水光,“好酸。”他说。我左侧的胸腔里,隐隐作痛。
我们重叠在一起,严丝合缝地。
忽然想起A,当初对她的追随促使了我痛感的启蒙。谢谢你,我想。
男中音丢下山楂拍拍屁股,东方,光芒万丈。
来和我一起看看这个世界,好玩烦恼,还有最普通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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