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旅
高考后，我在姨妈家度过了暑假。
那天，在蔚蓝色的天空下，马路两边的香樟树飞快往后退，蓝绿色的河水从山间流下来。大巴车开进了隧道，隧道口的光亮，微微照进隧道里，形成了一个彩色的光圈。
天刚亮，阳光从窗户溜进，照泻在我的手臂上，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看着门外像油画一样的风景，静静地，发着呆。
下午，我躺在椅子上，在庭院里晒着暖暖的太阳，黑猫在我的脚边躺着睡觉。树上传来盛夏的蝉鸣和蟋蟀声。
晚上，我躺在椅子上，在庭院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池塘里传来声声蛙叫。
一次，我顺着几条山路走，走到了一大片的黄色的野雏菊田，田中央有个墓，无墓碑。野雏菊将墓包围着。那是外公的墓地。
春，夕阳西下，风吹荡着田坎边的狗尾巴草。山上，有许多野生的百合花，有橙色的，也有白色的，它们长在峭壁高处，随风舞动着身体。大马路的两边长满了蒲公英，泛起一阵春风，蒲公英的种子飘在空中，它挥着手，告别着亲人，从此只身闯荡江湖。路边还有几丛粉红色的野蔷薇，它们蔓延到远处，那是条繁花向阳的大道。山坡上开着一丛又一丛的金银花，带叶的茎枝从远处看，像戴着金黄色和纯白色的花冠，还有些淡绿色的小花苞。
盛夏，学校地面上还有些许杂草，角落里长出青苔，那是时间的绿绸，操场正中央有旗杆，五星红旗高挂着，迎风飘。
稻田里有很多蜻蜓，有几只停在水稻上，还有几只停在水里，静静地，挥动着它们的翅膀。阳光照在翅膀上，透明色的翅膀在光里闪耀着光辉。太阳照射下来，停在水稻上蜻蜓的影子映在水面上，水面上还漂浮着满江红。一望无际的稻浪，村民们熟练地弯腰，快速地收割着禾苗，一弯一起，一割一放，扮桶里装满了禾苗，它们躺在里面，等待着一次洗礼。
夕阳下，村民们汗水浸湿了衣服，手臂酸痛，背部难以挺直，笑声却回荡在山谷里。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傍晚，月亮发出皎洁的光，照亮归家的路，夜晚静寂，只有他们闲聊琐事的声音。
深秋，屋外，滴滴答答的声音，落下了红豆一般大小的雨。雨滴在屋顶瓦片上，顺着瓦片流下来，一串串的水珠项链。雨滴在地面，形成小水洼。冷风卷起梨树的枯叶，屋顶瓦片上到处都是些枯叶，家家户户都闭了门。天变冷了。骤然，乌黑黑的云朵散开，一道彩虹横跨天边，太阳露出它的小尾巴，束束光照在屋顶的瓦片上，屋檐的影子映在地面。
山上，一棵很大的栗子树，树下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还开了几朵小花，我躺在上面，软软的，像床一样。天空渡了层金黄色，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一刻，世间美好都接踵而至。风从两边吹过，裤脚里灌进了风。
冬，雪渐渐下得密，压低了院子里的树枝，瓦片也染了白色，地面被雪紧紧地盖着，远处的山换上它纯白色的新棉衣。橙光色的路灯光下，雪花一片片落下。
天冷，屋外的水缸结了一层薄冰，外公弯腰，用葫芦勺打碎了井缸里的冰，舀了几瓢水放在红色的铁盆子里，他手指冻得发抖。转身，他端着铁盆子往厨房里走，往灶台里多加了些木柴，噼里啪啦的烧柴声。我搬了个凳子，坐在灶台边，看着火吞噬着木柴，木柴旁边还有些红色的小火苗。灶台里飘着白色的灰，旁边的瓷砖早已变成了黑色。烟囱里飘出浓浓大烟，散在空中。
再冬，家里红灯笼、红对联都没了，换上了白灯笼和白对联，一个很大的白花挂在正中央，外公静静地躺在那间屋里，像雪花一样。
那天雪掩埋了山路，雪花亲吻着外公的棺材。路面很滑，村里人抬着他的棺材，摔倒后又再站起来，如此往复，上了山。他们将他送回了家。
大雪落满山尖，故人从此长眠于此。
不久，大马路的两边长满了狗尾巴草，雪融化了，水滴躺在草上。有些杂草还未枯萎，蜷缩着身子，背对冷风。外公走后，我已无心观察路边的风景，脑海里只记得这一幕。
我回过神，回到家时已傍晚，夜空，三颗小星星连在一起，周围散落着小星星，光芒越来越亮，一片云挡住了月亮。云消散，月亮露出来，皎洁的月光散下，周围还有些像彩虹的圈。
想了很多，如果没有我，外公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是不是跟他人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聊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远方，静静地等待着宣告死亡的那天？
在他那段只剩下孤独的日子里，我啊，好像点亮着他回家路上的灯，让从此他不再与孤独为伴，以归期为期。
那天，我对着星星许愿，许下次再见，不是有缘再见。
作者简介：
张旅，女，遵义师范学院本科22级思想政治教育专业，晋江笔名四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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