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三叔躺在距离县城几百公里外的沙漠深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白天遇到的各种事情,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放映。也不知道强子和小伟睡着了没有,特别是小伟,不但身体弱,还非常的胆小怕事,每次想家都会不争气地哭……
正想着一些没头绪的事情,猛然听到旁边“哑巴”工友翻身的声音,这位工友咳喘的厉害,感觉他有点喘不上气,致使无法深度的睡去。三叔凑过去,借着工棚缝隙里透过的月光,试图仔细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不料,对方突然抬起手,顺手拉了他一把,三叔就倒在了那人的旁边。
对方窃声道:别出声,小心外面有人。
咦?“哑巴”怎么说话了,原来不是个哑巴!
三叔心想:白天看他年纪四十多岁的样子,按老家的规矩应该喊一声叔的。
三叔问:叔!你还没睡啊?
对方再次紧张地捂住三叔的嘴,说:嘘!你小声点儿。
一阵沉默后,他俩屏住呼吸仔细听,门外正传来打鼾的声音
(后来三叔知道他姓莫,并喊他莫叔)
莫叔问:小子,你们也是被拐卖过来的么?
三叔说:不是,我们是自愿的,就想出来打工挣点钱!
莫叔叹口气说:来了就别想回去了,这是个黑老板,不给钱的!
尽管三叔一直在怀疑这里是坑人的,但是经莫叔这么一说,还是非常的惊讶,自己果然摊上这倒霉事儿了。
三叔问:那你既然早知道了,怎么不逃啊?
莫叔说:怎么逃?到这里来的,都是有来无回的,老板干的是违法的勾当,看的贼紧,如果让工人逃走了,他们也要坐大牢的。
三叔:那就没人逃过么?
莫叔:有,天天有!但是,据我所知,不是被抓来打死,就是逃到半路迷路了,在沙漠里冻死、饿死。这里每天都干很重的活儿,工人起早贪黑,还不让吃饱,很多体质弱点的,熬不过几个月就直接死在这里,就地埋了。
三叔突然开始莫名的担心起小伟来,但愿他福大命大能多扛上一些日子
莫叔说:你今后说话做事要小心谨慎,白天要装哑巴,工头的眼神儿尖着呢,很是提防工人搞小团伙,你看你们仨人一来就被分开了吧
三叔问:你们每天睡觉,都是这么脱光了把衣服丢出去么,你看,门被反锁了,那上厕所怎么办呢?
莫叔:小便就地解决,你看工棚后面的那些板子都有大缝隙,你可以直接撒到外面。
三叔扭过头去看那些空隙,这时候,恰好有一阵嗖嗖的凉风透过空隙吹进来,三叔打了一个寒噤,缩了一下身体,这时候莫叔也蜷缩了一下身子,裹了裹被子,只听见他叹了口气:就我这身子板儿,估计日子也不多了。年轻人,如果你能侥幸出去,能给我家里人捎个信儿就好了。
也许是劳累了一天的缘故,莫叔翻了个身就睡去了。
三叔悄悄地爬回自己的地方,被冻的哆哆嗦嗦的,牙齿直打颤,也许是冷,也许是给吓到了,脑子里一直都盘旋着一个念头:难道我年纪轻轻的,竟真要死在这里了么?我这体力能耗多久呢。特别是小伟,想带走他还是的大问题,怎么办啊?一边想着就睡着了。在梦里,三叔梦见自己拉着小伟和强子,被黑白无常追着,他们三个人气喘吁吁地在沙漠里狂奔,但是沙土太软了,每一步都陷下去拔不出脚,三叔急的在梦中大喊。
第二天天还没亮,工地上管事儿的就大吼:起来!起来!上工啦,上工啦!都别给我装死啊!
三叔随着人群去领早上的干粮,每人领一个干馒头,就一碗热水,泡着吃,吃完后,又被赶去工地上干活。来到工地上,三叔四处张望着,想看看强子和小伟在什么地方,无意间却看见同一个工棚里的另一人在厨房里忙活,原来他是这里的厨师,怪不得昨晚他比大家都回来的晚一些。
三叔心理很着急,得赶快把听来的消息跟强子说一说,但是,这件事情还务必要对小伟保密,小伟这样的怂包,听了肯定会被吓傻。三叔绕着工地转悠了一圈,也没看见强子的人影。心想:强子这小子,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叔领到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煮白菜,正准备蹲在工棚旁边开始吃饭,强子突然从旁边闪了出来,强子说:哥,早上我悄悄去看了小伟,他在工地上,一上午晕过去两次,这日头晒的他已经脱水了,得赶紧带他回去看医生。
三叔示意一下强子,让他小声点说话,注意看看周围
强子接着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光着背,被工头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看那人头供着地,哥,你说他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三叔悄悄跟强子说了昨晚上聊天的光景,那个被老板用皮鞭抽打的光背的人,可能是逃跑被抓了,也可能是像我们这样,正在聊天时,说错话被工头听见了。并嘱托他,以后再看见这样的事情,就当没有看见,赶紧走开。强子听得一脸惊愕,三叔安慰他,依照现在的情形,人生地不熟的,最好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的话让老板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说不准真要在这里把命交代了。
离开的时候,三叔告诉强子,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害怕,一定能够逃出去的。如果要想逃出去,得先想办法弄清楚路线和方向,同时,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真是十天半个月走不出去,半路上要想办法不能饿死。更重要的是现在要仔细观察,摸清楚每天的生活规律,先保护好自己别栽了,才能寻找可能出逃的时机。
到了晚上,吃完饭,三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工棚,倚着被子枕着胳膊,抬眼透过工棚顶上的缝隙遥望星空。身体越是疲累,头脑越是清醒,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一天一夜了,脑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虽然三叔在老家的时候也经常翻看一些探险类、侦探类的闲书,但是真正要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派上用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有用的东西。越想越是沮丧,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么了,三叔一想到这句话就突然间恐惧的打起寒颤。小伟到底怎么样了?白天那个工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不知被打死了没有?仿佛昨天夜里听见外面有野狼嚎叫的声音,这地方不会有野狼吧?如果逃跑出去,会不会就直接喂了野狼?越想越胆怯,怎么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在这里直接等死算了。可是,死在这里太可惜了,还有香芹,远方的香芹还没见最后一面呢?
这时候,莫叔回来了,他的呼吸比昨天更重了,一阵阵地咳嗽,肺部像风箱一样喘的厉害,又是一句话不说就睡去了。三叔心想:他需要看医生了,看他长期营养不良形如枯木的样子,走路都打颤,这不过才来了半年,就把一个壮年劳力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啊。紧接着,白天的那位厨师也回来了。三叔对他笑笑说:老乡,你说,这沙漠里会不会有野狼啊?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听见啦!
厨师走到三叔跟前,俯下身趴在三叔的耳朵上悄悄地说:你们俩昨夜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半夜的时候,你来我这里。三叔心里一怔,莫不是这大哥能提供点有用的东西?三叔躺回自己的被窝,开始期待半夜的到来
后来三叔说,如果没有厨师大哥,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也许早就变成了沙漠的骸骨,那一段往事也会被风沙迅速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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