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的时候半夜放学,总能看见亮着灯的火车一窗一窗,一节一节的划破黑夜,灯光里隐约透出和我毫不相关的甲乙丙丁,我在黑夜里看见,小窗灯光中的他们都会去远方,眼睛里即便没有风景,至少也没有晚自习,所以很羡慕。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就觉得夜车是个很浪漫的地方,承载着思念如水,归心似箭,或鸿鹄志向,这些感情交织交错,凝结成一种可以冲破黑暗的力量,不远万里,不分昼夜。直到我坐上了去天津的夜车,铁轨一路延伸,不知道会不会和某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在某个城市的黑夜里路过,然后灯光里的我,也被羡慕着。
相比天津,我想我更期待的是车窗外倒退的风景。铁轨是个神奇的地方,不像能通往未知的远方,更像是通往时间的深处,未知的光年。
在日头隐没的黄昏,光明被一点点吞噬,东方如同一块黑幕,西方的天空泛着暗沉的暖橙色,遥远而迷离。车里的人互相依靠,和整个世界一起安静的沉思或沉睡。
旷野匆匆而逝,春天刚刚崭露头角,世界是水嫩欲滴的新绿,我们在去一个更温暖的地方,有纬度更低的太阳,和人潮落落目光灼灼。全路程58小时的长途车,彼此无言,各有心事,各自路远。
二十一点十三分,火车在昌图斑斓的夜光里,透光的窗户是城市方形的灯,弥漫在黑暗的每个角落,铺天盖地,浩瀚如海,每一个窗透出的灯,都有刺破寒冷的温馨的味道,缠缠绵绵不绝包裹着着整个城市独有的韵味,斑斓像晚自习下课在教学楼顶楼看见的整个长春,温馨像我在关灯的房间睁开眼,客厅一闪一闪亮着的电视光。像心跳一般真实,又触之不及。长夜漫漫,路还有很长。我的思想和慢车轻轻的颠簸着,也开始昏昏沉沉。
图/4月29日早.天津清晨,五点整,我在秦皇岛的边界上,透过火车的玻璃窗,邂逅一场波澜壮阔的日出。北方的旷野,边缘有层层的山脉,被日出磅礴的橙色光晕染,半边天幕都是泼墨挥毫的姿态,不精雕细琢,不寡淡素味,在一个清早,把整个世界的明媚都点燃。
这里的日出是肆无忌惮的,有吞吐天地的气势。不像城市的清晨,藏在窗缝里,藏在楼空间,细细缕缕灵巧的钻出来。漫天的暖橙色,远山镶嵌在里面,竟有末世般的光景。
硬座一夜的车程的确不适合休息,但每一寸土地掠过脚下,在旷野上和黄昏和黎明擦肩而过,有很多可以铭记的风景,像熟识多年的老朋友,唤醒脑海深处的某种共鸣和原始的本性。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我无法向身边的人解释,相比于终点,我恨不得永远行在路上。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所以很多时候我宁愿一个人去跋山涉水走苦行僧般的旅行,在没有太多双眼睛看见的时候,只有世界和我,安静对视。
图/4月29日.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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